是夜,御王府后院的书房。
雾影汇报,“主子,赵成和今日未去参加殿试。”
楚玄迟并未抬头,继续盯着手中的文书,“你做的,还是交给了风影?”
上次赵成和将杨争流推下楼后,他便让雾影先给点教训,再毁了赵成和殿试。
雾影回答,“属下本想让风影自己想法子,阻止赵成和去殿试,结果被疏影听到。”
“疏影出手啊。”楚玄迟来了兴趣,“想必是用钱解决,本王有些好奇,说来听听看。”
雾影娓娓道来,“赵成和时常打骂下人,疏影让我们找一个来收买,于今早给赵成和下药。”
“该不会是泻药吧?”楚玄迟猜测,“既要不了人的命,又能让赵成和无法去参加殿试。”
雾影点头,“正是,毕竟我们只是要阻止赵成和殿试,而且下人胆子太小,也不敢弄出人命。”
楚玄迟哂笑,“就知疏影出手,定没好事儿,注意清理好痕迹,莫要让人查到我们身上来。”
雾影道:“主子放心,人早已出了城,我们给足了银钱,她保证这辈子都不会再回盛京。”
楚玄迟有了主意,“只要不是风影单独完成,本王便可放心,稍后就寝还可借此逗王妃一乐。”
雾影换了个话题,“主子,属下今日已与月影商议过,她认为去兵部比较好些,主子意下如何?”
“兵部相对比较稳当,升职空间也大,确实不错。”楚玄迟赞同,“你若是没意见,便选择兵部。”
雾影微拧着眉头,不太愿意,“可主子确定无心帝位,属下去兵部,对您的助力似乎也不大。”
楚玄迟正色道:“本王说过,此事需考虑你自己的未来,而非本王,月影比你明白本王的意思。”
“难怪……”雾影恍然大悟,“我说她怎会跟我想的不一样,竟没选择禁卫军,而是兵部。”
楚玄迟再给他机会,“你再想想,不用急着给本王答复,时候不早了,本王也该回房就寝了。”
雾影既与月影两情相悦,决定娶她,作为一个即将有家室的男人,自是事业稳定更重要。
况且月影都建议他去兵部,而雾影又说要尊重她,便没有比这更好的选择。
雾影有了丝动摇,没坚持要去禁卫军,只是应下,“是,属下先送您回房安寝。”
楚玄迟回到厢房就像是变了个人,从严肃肃穆变得温柔又轻松,“昭昭,我回来了。”
墨昭华起身迎了上来,从雾影手中接过轮椅推进去,一边吩咐,“花影,去准备浴汤吧。”
楚玄迟勾起嘴角,微微压低了些声音,“昭昭既还未换寝衣,那可愿与我来场鸳鸯浴?”
一般情况下,他应酬晚归,或在书房忙到很晚,墨昭华都会先沐浴,换好寝衣等他。
墨昭华确实打了这么个主意,“妾身便是在等慕迟共浴,再听听慕迟今日又干了何好事。”
浴汤中夫妻俩的坦诚相见,他们已习以为常,从最初的羞涩尴尬,变成了如今的相看两相欢。
楚玄迟想到了赵成和的事,“正好有个乐子,但昭昭要做好心理准备,稍稍有些不太文雅。”
花影带领着几个粗使丫鬟婆子,来来回回的打水,忙活了好一阵,“主子,王妃,浴汤已备好。”
“好,你先下去歇着吧,稍后再唤你。”墨昭华对楚玄迟不羞涩,可不好意思让第三人在场。
没外人在,且有花影在外守着,楚玄迟便自己起了身,与墨昭华互相宽衣解带,赤城相见。
楚玄迟拥着墨昭华浸泡在温热的浴汤中,“今日慎儿与廷坚都去参加殿试,昭昭可紧张?”
墨昭华轻声道:“妾身是还好,嘉敏很担心,后来妾身教她针灸术,这才转移注意力。”
楚玄迟拿起巾帕为她沐浴,“赵成和今日与墨胜华一样,今日也未能入宫参加殿试。”
“赵成和是谁?”墨昭华仔细想了想都想不起此人,“妾身似乎第一次听到这名。”
“此事说来话长,是与廷坚有关……”楚玄迟将上次杨争流被推下楼的事详说了一遍。
墨昭华这才知晓了缘由,“原来如此,所以慕迟在确认廷坚的身份前,便已有意帮他了?”
楚玄迟拿着巾帕,寸寸抚过她的肌肤,“我虽无才,但我惜才,也或许这是我与廷坚的缘分。”
“那不知慕迟用的什么法子,让赵成和缺考?”墨昭华猜他不是自己想的,而是交给雾影。
楚玄迟笑了起来,“是疏影的主意,找了个被赵成和打骂过的丫鬟,在他的茶里下泻药。”
墨昭华了然的轻笑,“果然是不文雅的事,那他自是不能去殿试,否则便与妾身那庶妹一般。”
“哈哈……”楚玄迟笑的更欢,“还真是,墨瑶华昔日在良妃面前出丑,我如今回想还觉得好笑。”
***
殿试一般都是在三日后公布结果。
只有极少数的情况下,帝王会当场便钦点状元。
今年并未出现这等情况,因此直到四月十八才张贴皇榜。
皇榜之下,人满为患,各家的书童下人,以及外地的学子都在看榜。
其中也不乏一些凑热闹的人,他们在为自家小姐相看,称之为榜下捉婿。
范古看完皇榜匆匆赶回辅国公府报喜,“公爷,大喜啊,大少爷中了榜眼。”
殿试按成绩分三甲,一甲赐“进士及第”,只取三名,分别为状元,榜眼,探花。
当初墨韫便是一甲第三名探花,可见他确实有点实力,这才掳获了容清的芳心。
二甲赐“进士出身”,三甲赐“同进士出身”,皆不限人数,只看殿试成绩。
在场的下人们纷纷道喜,“恭喜国公爷,恭喜世子夫人,恭喜大少爷金榜题名。”
辅国公畅快大笑,“慎儿,做得好,从今以后我们公府再也不全是武夫了,哈哈……”
容清笑着提醒他,“父亲莫不是忘了?慎儿可是早有功名在身,我们公府本也不全是武夫。”
辅国公眼睛都笑成了一条线,“对对对,是有功名,秀才举人都是功名,但如今的慎儿是榜眼。”
容慎中了榜眼,心中稍稍有些失落,作为读书人,他也想蟾宫折桂,但他很好的隐藏了情绪。
“争流成绩如何?可是状元郎?”他关心起了杨争流的情况,那是与他争状元的有力对手。
“正是!”范古告诉他,“杨公子果然夺得了头筹,这会儿估计官府报喜人已在路上了。”
按照规矩,官府有专门的报喜人去学子的家中报喜,而其中以状元的报喜场面最热闹。
钟离秀雅见儿子未能中状元,有些心疼,“慎儿不是让人去接杨公子了么?如此可会错过?”
正所谓知子莫若母,她心知肚明容慎志在状元,可如今却只中了榜眼,他必然有些失望。
容慎笑着摇头,“母亲放心,儿子特意叮嘱过车夫,先看看是否有官府的人前去报喜。”
“慎儿做事就是谨慎,对得起你这名字。”辅国公越瞧这孙子越是打心底的高兴。
容慎知他这名字乃是辅国公所取,趁机夸赞,“那也是祖父取得好,时刻在提醒着孙儿。”
“皇榜既已公布,可准备设宴。”辅国公吩咐,“秀雅,清儿,此事便交给你们筹备。”
钟离秀雅虽是国公府的主母,但容清和离在家,日常也没少帮忙,这事自然要出力。
容清连忙应声,“是,父亲。”
“是,公爹。”钟离秀雅也柔声应下。
***
御王府的下人也已看完皇榜回来禀告。
墨昭华听完笑着问容悦,“嘉敏如今可是松了口气?”
不管容悦有没松口气,反正她是放心了,杨争流是状元,容慎是榜眼。
这次殿试的一甲前两名,都是他们家的人,相信楚玄迟得知消息也很高兴。
容悦舒了口气,笑的只见牙齿不见眼,“虽然兄长不是状元,但嘉敏很满足啦。”
墨昭华知她定想回家看看,“那给你放个假,你且回去与表兄好好庆祝一番。”
“表姐不去么?”容悦还以为墨昭华也会过府,毕竟今天是容慎的大日子。
墨昭华想与楚玄迟同去,“外祖父定然会设宴庆祝,我届时再与殿下一同过去。”
沐雪嫣与容悦熟了,不舍得与她分开,“容姐姐要回去多久啊?雪儿又要一个人了。”
容悦当即盛情相邀,“那雪儿要不要与我一同回去?既可与我同吃同住,也可住客院。”
“嫂嫂,雪儿可以去么?”沐雪嫣早已知道应该尊重墨昭华,便连出个门都要征求她的意见。
墨昭华乐得见她们这般要好,“雪儿也有许久未出门,若愿意便去吧,届时再与我们一同回来。”
“好耶!”沐雪嫣欢呼雀跃,“雪儿谢嫂嫂准许,也谢谢容姐姐邀请,接下来还要打扰容姐姐了。”
“这怎会是打扰?”容悦露出浅浅的梨涡,“我和家人对雪儿可是欢迎至极,高兴还来不及。”
“那你们去收拾行李,我让人备车。”墨昭华说着又改了主意,“罢了,我还是与你们同去吧。”
上次她昏睡,辅国公一家来看过她,还为她担心,她今日过府去,他们见了她也能真正放心。
“好呀好呀,那今日的午膳更热闹了。”容悦起身去拉沐雪嫣,“雪儿,我们赶紧回去收拾一下。”
此刻的容悦初次体会到了,何为归心似箭,她真是恨不得生出双翅来,立刻飞回到辅国公府去。
墨昭华看着容悦与沐雪嫣手挽手离去,嘴角勾起了一抹欣慰的笑,这一世的一切都有了改变。
容慎没错过会试,还中了榜眼,仕途提前开始,有御王府与辅国公府帮衬,定能平步青云。
容悦无需早早嫁人,绝不会再被夫家磋磨,年纪轻轻便香消玉殒,她定会有个幸福人生。
***
盛京城外。
一处村庄突然热闹了起来。
有一人骑着高头大马,背后插着一面旌旗。
旗子上写着三个字,正是杨争流,而他则是官府报喜人。
报喜人的身后还跟着一个唢呐班子,一路上鸣炮奏乐,还有一人敲铜锣。
村子里的小孩子没见过这等场面,好奇又兴奋,也跟在后面嬉笑着瞧热闹。
一行人来到一户农家前,报喜人下马问,“请问这可是杨争流杨公子的府上?”
杨忠从稍显破败的土坯屋里出来,激动的问,“是是是,可是我们家争流高中了?”
他好歹在护国公府做过事,对科举有些了解,哪怕不认识旌旗上的字,也知这是报喜人。
报喜人让人敲了下铜锣才道:“恭喜杨争流杨公子,蟾宫折桂,乃是一甲第一名,新科状元。”
杨忠连忙招呼跟在他身后的一个小男孩,“小五子,赶紧去田里喊你二哥回来,要跑着去。”
“是,爷爷。”小五子年纪还小,虽然不知发生了何事,但很听话,撒开脚丫子就跑了。
凑热闹的邻居向杨忠贺喜,“恭喜啊,杨大爷,家里出了个状元郎,以后要当大官了。”
另一个邻居大婶道:“杨大爷,你们家小二子出息了,以后别忘了我们这些穷邻居。”
一个中年男人道:“你还好意思说,当初杨大爷送小二子上学堂,就你冷水泼的最勤快。”
邻居大婶面色讪讪,说不出话来,转身回了自己家,看到好吃懒做的儿子,只能无奈的叹气。
她哪不知科举能入仕,只是她儿子不善读书,一提笔就呵欠连天打瞌睡,她便只能嫉妒杨争流。
其他的邻居纷纷向杨忠贺喜,还有催着他办宴席的,平日里门可罗雀的家门口,如今却人满为患。
等小五子回来时,挤都挤不进去,只能扯着嗓子喊,“爷爷,爷爷,我已经把二哥喊回来啦。”
围在门口的邻居们闻言,赶紧让出一条道来,而杨争流就从这条路直接走到了报喜人面前。
报喜人拿出一封金花帖子递给他,“杨公子,恭喜您高中状元,这是捷报,您请收好了。”
杨争流得知自己中了状元,暗松了口气,“多谢大人,辛苦走一趟,请进屋里喝杯茶歇会儿。”
他虽学富五车,才思敏捷,可无论是乡试还是会试,发挥的都有些失常,未能夺得第一名。
当时乡试揭榜后,学院那些不喜他,欺负他的同窗没少笑话羞辱他,还说院长看走了眼。
报喜人笑道:“状元郎客气了,不用麻烦,职责所在,也不辛苦,捷报已送达,告辞。”
杨争流从袖袋中掏出赏钱,“既是公务在身,不便逗留,那这点心意且收下,请兄弟们喝酒。”
他对自己有信心,哪怕不是状元,那至少也是进士,便提前准备好了些银钱,好给报喜人。
报喜人连声拒绝,“不用不用,老先生刚才已经打赏过,再拿可就太不厚道,告辞告辞。”
***
下午,楚玄迟放衙便赶回了御王府。
他直奔后院厢房找墨昭华,“昭昭,真有意思,我表弟是状元,你表弟是榜眼。”
墨昭华笑着起身去迎他,“确实有意思,两个武将世家,偏生出了两个文人。”
楚玄迟笑意盎然,“晚厨房多做几个菜,喊上雪儿与嘉敏一起用膳,我们也热闹下。”
墨昭华眨眼,“菜可以加,慕迟喝点小酒,人是喊不来,因为她们如今都在辅国公府。”
“嘉敏不仅自己回去了,还把雪儿也一并带走了?”楚玄迟道,“她们已这般亲密无间么?”
“如此不好么?”墨昭华压低声音,“兄长是好友,妹妹也是手帕交,这关系不是又近了一步?”
“还真是,哈哈……”楚玄迟朝墨昭华伸手,“看来他们两家缘分不浅,与我们也关系密切。”
墨昭华抓住他的手,“表兄即将弱冠,雪儿今年也要行及笄礼,依慕迟来看,他们两人可有姻缘?”
楚玄迟将她拉了过来,“护国公府还未沉冤昭雪,雪儿也未认祖归宗,外祖父与大舅父怕是看不上。”
墨昭华坐在他腿上,“身份不是问题,外祖父并不在意,否则当日舅母如何能进辅国公府的门?”
钟离秀雅的出身并不算高贵,至少从门当户对来说,他们家与辅国公府差距颇大,是她高攀。
这换做是别的高门世家,大多是不会让她做正妻,充其量也只能做个贵妾,甚至只是良妾。
楚玄迟道:“我自是乐意亲上加亲,不过有了昭昭之后,我觉得感情最为重要,婚姻不好勉强。”
“感情也需要时间和机会,才能培养起来。”墨昭华打住话题,“但此事不急,我们先看看情况。”
楚玄迟点头,“确实不急,我想多留雪儿两年,毕竟等她出阁便不好时常回来,而我亲人又少。”
听得此话,墨昭华想到了辅国公,他也是要多留容悦在府里两年,所以及笄至今都还未议亲。
墨昭华笑了笑,“妾身也只是话赶话说到这,并未细想,慕迟既不舍,那我们多陪陪雪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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