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老头在床上五六天了才被人想起,还是司婆子早上进去取东西往边上看了一眼,感觉不对走过去一摸,人又冰又硬……
哭声一响起,王氏惊得坐不住,出来往这边屋里一瞧,就被司老头那张灰白浮肿的脸吓得倒退几步。
“来人啊,快来人啊……”
王氏反应过来忙出去喊人,这时候村民大部分都上山栽树或者盖新房,一时半会儿还叫不到一个人。
正当她焦急时,恰好在路口拐角处看见了司老二,他赶着驴车从另一头过来,上面拉着几捆树苗,王氏还像以前那样高喊:
“老二,爹没了……”
司老二闻言扭头看过去,脸色一怔,随后佯装未听见般继续走着,王氏这才想起来她们如今是两家人了,语气有几分哀求:
“你帮把手,他都………都硬了……我和婆婆没力气………”
关键是她害怕,她不敢碰,老太婆又哭又嚎,家里躺着一个死人,还不知道他死了多少天了……
一想到她这几日晚上出来小解,黑灯瞎火的,要是他的鬼魂就在她后面盯着………
整个人瞬间不寒而栗,脸色越发惨白,有些哽咽道:
“你就帮把手,老大和老三都不在,不管以前如何,他……他如今……人没了,什么都散了。”
司老二已经走了一段,听到这话停住,面上有些挣扎,片刻后扭头回道:
“我先给瑶瑶把树苗拉过去,过会儿就来。”
司瑶此时正在山头上使唤那五个男人干活,几人被司瑶一张恐怖符吓得面无人色、魂不守舍,他们居然在有生之年看见了阴灵、鬼魂……
彻底认栽后互相抢着表现,只因王大虎说了句谁表现好可以喝一碗粥,谁敢耍滑头就让他夜夜撞见鬼。
金全和银全还没见过这样的阵仗,前前后后跟着,名为监督,实为看热闹。
司老二面上虽没有什么表情,只是手中的鞭子不自觉的多甩了几下,驴车快速往山上走去。
山上的树木在风中摇曳,郁郁葱葱的,一棵棵幼小的树苗坚韧地扎根于那贫瘠的土地,整个荒山上一片生机勃勃的景象。
“瑶瑶,他……没了……”
司瑶听见动静往后看去,就见她爹脸色不好。
再联想到方才他说的话,当下轻声道:
“人都会走这一步,只是时间早晚罢了。”
司老二手上的驴车被银全接过去,他拍了拍身上的尘土过来坐在司瑶旁边,微叹口气道:
“你说的对啊,谁都会走这么一步……”
“您想去看看?”
司瑶开口反问,答案在她爹脸上写着呢。
“我……不想让人说刻薄,活着怎么算计都行,死了还计较那些………”
“那您去吧,我没意见。”
司瑶看着不远处正挖坑的几人,表情淡淡,像是将这事没放在心上。
司老二说不出话来,沉默着点点头,随后起身顺着小道下了山。
等司瑶回到家时,屋里屋外没见到柳娘,倒是司清在家。
还未到旬假,他怎么回来了?
“哥,出什么事了?”
司瑶面色微沉,上下打量着司清。
“无事,我回来想找村长盖一张文书,结果他在那边……”
司清目光看向老宅的方向,他刚进村就听到动静,遇到村长说起那人最后的日子如何凄惨,自己当时心里未起一丝波澜,面上却卑劣的假装惋惜,村长言辞间的赞赏让他无地自容,只能仓促离开。
年幼时受的那些委屈和不公全随着那人的离世而消散,自己也该释怀了,毕竟他还有更重要的东西要守护。
“我准备参加县试,夫子也觉得我有几分希望,所以哥哥想试试。”
司瑶知道他谦虚,书房那三排书架上的所有书都被他一一看过,上面密密麻麻写着他独有的见解和标记,自己对照过空间系统里的书籍,和那上面最优质的文章不相上下。
“好啊,那我祝你马到成功。”
司瑶眉眼含笑,真心实意的祝福他,希望他能得偿所愿。
兄妹俩没有提起柳娘,司瑶坐在院里等着司清烧饭,俩人有一句没一句聊着,司清淘米后煮上饭,随后很快炒了两道菜,一个炒白菜和一个肉沫酸菜。
司瑶突然想起什么,开口问道:
“司裕怎么样?”
司清挽起袖子翻炒锅里的菜,裸露在外的手臂线条流畅,肌肉线条分明,精瘦的胳膊上透着一股不容小觑的力量。
“聪慧,机敏。”
司瑶点点头,又想司清看不到,只好开口:
“那挺好的。”
两道菜端上桌,司清递给司瑶半碗饭,俩人就坐在院里,边吃边聊。
“我看见你旁边跟着两个……”
司瑶知道他问的是金全和银全,咽下嘴里的食物解释道:
“黄婶的娘家侄子,这两天给我栽树,明天就去黄婶家盖房子了。”
司清点点头:“你猜我在青石镇碰到谁了?”
司瑶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吃饭不积极,脑子有问题。
“碰到司耀他爹了,领着一个老大夫急匆匆的。”
剩下的话他没好意思说出口,那老大夫专攻妇人杂病、产后风,他之所以知道,是因为那家药铺对面是个书局,课业完成后他便去那家书局抄书,一来二去,多少知道点坊间消息。
司瑶丝毫不意外,她可没忘了当初和王大虎在观子巷遇到的那个女人,衣衫不整慌慌张张从另一家院里跑出来,后面紧追着那个胖大婶……
“他跟王氏前阵子闹着和离,俩人互殴,那狗东西竟还怨我……”
司瑶把司老大在山上堵自己的事给司清说了,顺便提了句她把人修理了一顿。
司清放下碗筷,面色一变,语气微冷,只不过不是冲着司瑶:
“蠢货!”
司瑶点点头:“子不教父之过,家宅不宁得看自己祖上有没有积德,怨我?脸真大!”
“他们一家习惯将所有的不好、不顺之事全怪在别人身上,从来不会反省自身,这是他们的悲哀也是我们的不幸。”
司清说着眸底闪过一丝暗沉,那一家是如何偏爱司耀的他最清楚不过,老太太只在穿衣吃食上紧着,决定他与司阳前程的,是老爷子,让他俩成为司耀的奴仆,无休止的剥夺,在这方寸间替司耀种地守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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