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翊深吸一口气,强忍着不让自己发作,暗自默念。
云绾棠是孕妇,他不能跟一个孕妇计较这些。
想到这里,陆翊再次离开凳子,悠悠道,“今日不知你要来,没有备安胎药,我下去吩咐一声。”
眼看陆翊要走,云绾棠连忙拽住他的手,垂帘沉默。
感受指尖被温软的掌心包裹,或许连陆翊自己都没有注意到,他素来冷峻的眉目已经不自觉地覆盖上几抹温和之色。
“怎么了?”陆翊问道。
还是第一次云绾棠听见陆翊这么柔和地跟她讲话,忍不住唇角轻轻抿起。
就算云绾棠只是利用陆翊,但陆翊到底是她前世今生都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碰过他的男人,是她如今腹中孩子的亲爹。
真要陆翊闹掰,云绾棠心里还有点不是滋味。
但她已经收了秦老夫人的银钱,秦子逸,是必须得救的。
于是在短暂犹豫过后,云绾棠还抬头望向陆翊,神情带着坚定,“我有件事想跟你商量,这彩蚕我不要了。秦子逸在靖王府的牢中多日,你能否帮我救他出来?”
陆翊清俊的容颜几乎是在云绾棠这句话出来的同时,顷刻间僵住。
静谧的房中霎时传来一阵凝滞。
许久陆翊才微微俯身,凑到云绾棠的耳畔,幽幽地道,“云绾棠,你再说一遍试试?本相再给你一次机会,讲的好,本相就当之前那句话没听见。”
云绾棠倒是没躲,依照陆翊的身手,就算她想躲,也绝对躲不掉。她只好重复地道,“当初你答应我的那个要求,我不要了,帮我救秦子逸。”
“云绾棠!”陆翊突然反扣住她握住自己掌心的手,眼底除了冷,还掺杂一缕讽刺地道,“你知不知道,戏弄本相的代价?”
“不敢戏弄陆相,此事,我确有错。”云绾棠对上陆翊的眸子,低低地道,“相爷只要别伤害我的孩子,怎么样惩罚我,我都能够接受。”
陆翊眼尾不知怎的,竟然染上猩红,宛若晕染开来一般。他紧紧攥着云绾棠的腕口,嗓音沙哑充斥无尽阴沉地道,“云绾棠,你为秦子逸,能够做到这种境界?”
“不但愿意为他受陆府的刑罚,还...如此糟践本相的诚意!”
云绾棠白皙的臂弯上被陆翊抓出一道道红痕,她对这灼热的疼痛就像是毫无感觉一般,偏移开视线,没有回答陆翊的话。
“哈哈哈!”
陆翊看出云绾棠的逃避之意,突然大笑起来,只是这笑意里头,只有自嘲。
当初他给过云绾棠选择的机会,她没有选择秦子逸,如今却又到他面前来给秦子逸求情。
那这段时日,云绾棠在他面前表现的完全不在乎秦子逸的模样是干嘛?在他面前乖觉顺从,还要诞下他的孩子,又是干嘛?
他还以为,云绾棠当真变了,变的跟从前并不一样。
所以,他为她亦是费尽心思,让手底下所有人放下手中差事,替她寻找能够织就彩色丝线的蚕。
可换来的是什么?是她的欺骗,愚弄!她真是将他的真心,狠狠踩在地上践踏!
可笑,当真可笑!
“念在你怀有身孕的份儿上,本相不罚你,免得给你罚出意外,到头来反是又觉得本相欺负人。”陆翊好容易才止住笑,甩开她的手腕。
他偏转身型,手抚上自己的一只眼睛,企图遮盖住那眸中隐隐显露的伤,只默默承受心底宛若巨石压住一般的抽痛。
他这辈子欺负惯了人,可却偏偏不舍得...
“云绾棠,我准了,你滚吧。”陆翊清俊的面容满是淡漠,仿佛冰冷凝结,压根就没有半丝感情,“将本相的玉佩留下,从此以后,夜棠阁不欢迎你。”
云绾棠倒是没想到陆翊会如此轻易就让她离开,忍不住怔在那。
“怎么?云绾棠,还舍不得走?”陆翊陆翊感受到云绾棠没动,冷笑地道,“得本相亲自动手把你丢出去?”
云绾棠此时终于回过神来,她看向陆翊隽秀挺拔的背影,周身仿佛充斥一股生人勿进的意味,眸中有些歉意。
其实无论前世今生,她跟陆翊接触下来,都觉得陆翊这个人没有传说中这么不近人情。
相反,除了他滥情和爱强迫人的特殊癖好,她甚至还觉得陆翊其他方面,人不错。
起码现在,她每次跟陆翊好好商量的事情,陆翊都会尽可能满足她。
就连上辈子,云绾棠跟陆翊的矛盾迸发,也是他知道她流掉孩子才开始。
前世陆翊原本也是对云绾棠腹中的孩子兴趣缺缺,后来云绾棠心疼孩子,才勉强让陆翊同意留下孩子。
这点,几乎是跟今生一样的轨迹,只是云绾棠那时候心里只有秦子逸,痛恨陆翊,又不似今生这般善于隐藏。
仗着自己这张脸,明白陆翊不会杀她,每次碰见陆翊,从不给他好脸色。
陆翊明白云绾棠的刻意为之,亦是不再理会云绾棠,但在云绾棠需要帮助的时候,还是会出于责任,施以援手,称得上是称职的好父亲。
只是一切,从云绾棠喝下落子汤被陆翊得知以后开始变了。
哪怕过了这么久,云绾棠还犹然记得,那人就跟疯掉一样将她压在墙角欺负。
而且至此,陆翊再没有给过云绾棠半点好脸色,逮着云绾棠,变着法折磨她。
按理说,孩子是云绾棠强留下来的,她想把孩子流掉,那便流掉了。
陆翊为何会突然有这么大的反应,哪怕是到现在,云绾棠都没有搞清楚。
但如果当时云绾棠没有听信秦老夫人跟薛安儿的谗言喝药,她跟陆翊的关系最后并不会发展成这样。
云绾棠苦笑一声,探手入怀,把一枚海棠玉佩放到桌上,起身离开。
只是在路过陆翊身侧的时候,她脚步轻轻一顿,低声道,“对不起。”
两辈子,皆是她出尔反尔在先,她对陆翊的愧,实在不知如何偿还。
然而,陆翊留给她的,只有一句话,“我不想再看到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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