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月办沼气前就与广济寺负责建实习基地的两个和尚见了面,年老的一个和尚法名叫观真,年轻的叫普广,观真和普广和尚两人原来是一对父子,出家前就是做房屋修建的,因为一桩被对方欺诈的官司,却被对方买通官府,官府对父子两人各打了三十大板,还被抄没家产,老父亲被活活气死了,不久,因为遭遇一场大瘟疫,家里就只剩了父子俩,父子两人在世间受到如此不堪的挫折和磨难,心灰意冷,既为了逃避现实,又迫于无奈,两人就远离家乡,逃难到京城,在广济寺出家当了和尚。
毕竟两人当和尚前是精通建筑的,他们也愿意为林月做事,林月就将建房的事交给了他们父子俩。静修比丘尼也开始按照林月的要求,做着开学的准备。修建实习基地和开学准备都在迅速而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林月看了实习基地建设进度刚回到家,就见管家迎上来对她说,老爷有话要对少奶奶说,请少奶奶到老爷房里去。林月用寻问的眼光看看管家,管家皱眉,再将手一摊,表示老爷子找林月说什么事,他不知情。
林月只好略坐一坐,来到前院。
老爷子这段时间有点郁闷,曹家文前次花八十两银子买了一颗龙遗丸,龙遗丸再珍贵,毕竟是用皇上的大便做的,老爷子认为,只有真正不靠谱的人才会花这么多钱去买一坨屎,所以,他不仅对银子肉痛,还对曹家文的不靠谱感到忧虑。
儿子在礼部上班,虽然是个虚职,但终归是在为皇上办差为朝廷做事,老爷子的脸面还是很有光彩,但最近听黑三儿说,曹家文一回来就在书房里画女人。
曹家文为什么要画女人?老爷子很是担心,儿子的诗写得好,文章写得不错才被皇上钦点,他从来没有听说过儿子能画画,儿子不珍惜皇上的恩典,不好好工作,而去画什么女人,还花巨资买皇上的大便吃,尽做那些不靠谱的事情。
他曾经问过曹家文在礼部做的什么工作?曹家文支支吾吾说不清楚,儿子对自己做的工作都说不清楚,现在又迷上了画女人,老爷子就更是忧虑。子不教父之过,他决定要与儿子好好谈谈,教育儿子的事就应该由当爹的承担。
老爷子叫黑三儿将曹家文画的女人像拿给他看看。黑三儿将书房里曹家文已经画完的画像拿了出来。
老爷子将画挂在柜门上,越看越不知道画的是什么?只见画上一个圆脸的女人,站在一棵花树下,女人的衣裙被风吹起,但那风吹得有点大,衣裙不是飘曳,而是在飞舞,如果风吹得再大一点,画上女人不该露的部分肯定就走光了,女人肩上扛着一把锄头。
老爷子盯着画像看了老半天,越看越糊涂,难道画的是个农妇?但农妇头上却戴着那么多闪闪发光的头饰,难道说画的是仕女?仕女为什么还扛着锄头?
老爷子问黑三儿,他画的什么?黑三儿嗫嚅着说,妾身没敢问。
正说着,曹家文回来了,老爷子叫住他,你这是画的什么?
曹家文看见自己的画被挂在了爹的柜门上,愣了愣,嗫嚅着说,吾娘子。
啥?老爷子和大娘都很惊异,以为听错了,这是画的林月?再看看画,画上的女人像个老妇人,看长相,像个丑八怪....,难道儿子心目中的娘子长这个样?
老爷子想起曹家文买龙遗丸,想起他不务正业画画,再看看这画的水平,越看越气得肝痛。
大娘猛然醒悟过来,悄悄对老爷子说,莫不是儿子想另娶新欢?
老爷子一听,心里更加恼怒,指着曹家文就骂,你敢休了儿媳妇,老子要活剐了你!好好的娘子不珍惜,还想着另娶新欢?你就是另娶新欢也不至于娶个老农妇呀!
曹家文见爹发火了,赶紧说,吾无意另娶新欢。
老爷子一听,这才松了一口气。大娘见儿子被骂,就为儿子打抱不平,那个小贱人,我们三天两头都不见她,她也不见家文,这样的娘子被休是早晚的事!老爷子没想到大娘居然敢说这种话,正要训斥大娘,抬头看见林月来了,就只好将话咽了回去。
曹家文一见到林月就咧着嘴笑,林月见大家都在看着挂在柜门上的那幅画,也好奇的看了看。
曹家文很得意,再次对林月说,这是吾娘子。
林月一听,吓了一跳,再认真看看画,感觉一个头两个大,这画上的女人长相确实很丑,无论从什么角度看都看不出林月的半点影子。林月看着画,并不恼,只是感觉很好笑,恍然大悟,我原来长这个样子?长得不好看就算了,怎么还扛着一把锄头?
曹家文见林月乐了,心里很高兴,吟诗一句,“晨兴理荒秽,带月荷锄归”。这是陶渊明的一句诗,林月点头,这诗的意境不错,但诗里的带月荷锄归与眼前这画有什么关系呢?再说,林月无论前世还是今生,都没有当过农民,当然也没有披星戴月扛着锄头回家的经历。林月看看曹家文,对曹家文满脑子跑火车的状态深感困惑。
曹家文不转眼的看着林月,嘴里却回应着刚才大娘说的话,我和娘子不是没见面,是经常见面的,昨天在后院那棵玉兰花树下才见过。
说完,曹家文就满脸喜悦的看着林月,说娘子还送吾一把折扇。
林月一听,又是满头雾水,我什么时候和你在后院的玉兰花树下见过面,我还送你一把折扇?
曹家文一听,脸色就变了一变,正色说道,我昨天晚上明明和你在一起的,你还对我说了很多话,怎么你说没与吾在一起了?
老爷子和大娘见林月否认两人在一起的事,也感到有些愕然,他们以为林月与儿子已经很久没在一起了,老爷子为这事已经忧虑已久,既然林月没与儿子见过面,儿子怎么会说这话?儿子既然说了这话,但林月为什么会否定?老爷子也是一头雾水。
林月看着曹家文,发现他的眼神有些游移,就打趣的问他,你是做梦吧?
曹家文一听,懵逼的看着林月,昨天晚上他明明梦见自己和林月站在玉兰花树下,两人温存了很久,临走的时候,林月还送他一把折扇,这事在曹家文脑海里清晰得很,怎么能说这是他在做梦?曹家文很是生气,吾即或做梦,尔也是在现场的,岂能否之?
老爷子顿时醒悟过来,原来真的是曹家文在做梦!
老爷子气不打一处来,人说玉不琢不成器,人不打不成才,老爷子顺手抄起靠在墙上的一把笤帚,将笤帚倒转过来,抡起笤帚棍子就劈头盖脸向曹家文打去。
大娘心痛儿子,赶紧上前护着曹家文,老爷子抡起棍子就噼噼啪啪打在大娘身上,大娘赶紧跑开,眼睁睁看着儿子挨打。
老爷子边打边咬牙切齿的骂,你个不争气的孽障,读书就读书吧,写诗就写诗吧,画什么画?你那是画的画吗?那是鬼画桃符!
曹家文不敢逃跑,更不敢反抗,只能抱头哀嚎,头上的状元帽摔在了地上,曹家文顾不得身上噼啪作响的棍棒声,将状元帽捡起来紧紧抱在怀里,嘴里发出的哀嚎声如同鬼哭狼嚎。
猛听一个声音怒吼,你胆敢殴打朝廷命官,拿下!
门外冲进来几个侍卫,一把夺下老爷子手里的笤帚丢在地上,将老爷子按着跪在地上。
老爷子抬头一看,这才看见院里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那么多人,有穿官服的,有穿侍卫服的,有看热闹的,院子里黑压压的站满了人。
一个身穿侍卫官服,威风凛凛的男人站在屋门前怒喝,朝廷命官岂是尔敢殴打的?
大娘一看老爷子被按着跪在地上,急了,赶紧给身穿侍卫官服的男人跪下,说这是爹在教训儿子,不是在殴打朝廷命官。
大娘的说法令身穿侍卫官服的男人一愣,这个时代是以礼治天下,以孝治天下的时代,孝仅次于忠,所有人跪伏皇上,那是没有争议的忠,但老爹打儿子,归类为人伦中的孝,当君臣之礼碰上人伦之礼时,究竟谁该让道?
身穿侍卫官服的男人困惑的眨眨眼睛,看来这个男人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问题,既然一时有些不知所措。
大娘赶紧对曹家文高叫一声,儿呀!你快告诉官家,这是爹在教训儿子,不是在殴打朝廷命官呀!
曹家文将状元帽紧紧抱在怀里,对身穿侍卫服的人说,爹训儿,勿训命官!说完,继续大声哀嚎!
身穿侍卫官服的人更加傻眼了,这是个难题,比他当侍卫动手还难,唉!算了,自己到曹家,是来协助太监传达皇上口谕的,没有必要为老爷子是在殴打朝廷命官还是在殴打儿子作决断,身穿侍卫官服的男人只好让侍卫们松手。
老爷子不敢站起身来,刚才自己还在怒气冲冲教训儿子,一眨眼就成为殴打朝廷命官的凶徒!他只能继续跪着瑟瑟发抖。
听见一个尖细的嗓音响起,曹家文接旨!
人群呼啦啦闪开,留出院里中间一块空地。
曹家文一听叫他接旨,心里就惊恐得颤抖起来。想想自己最近并没有做错事,刚才被爹打得无处躲藏,现在又叫他接旨,虽然曹家文预感接旨会凶多吉少,但又不敢不接,他只好捂着被爹打得青肿起来的半边脸,将紧紧护着的状元帽重新戴在头上,噗通一声就跪在了尖细嗓音男人面前,嘴里颤抖着说,曹家文听旨!
曹家文跪下了,曹家和看热闹的人哪敢不跪,所有人全都噗通噗通跪在了地上。哦,不是所有人都跪下了,只有林月没有跪,林月躲在屋门后没有出去,尖细嗓音的男人看不见她,她却可以透过门后的缝隙看见院里的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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