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看现在刘丰是未成年,按理说这不是刘丰他父母想怎么样就怎么样的。但管得了一时,也管不了一辈子,就算现在强压着刘丰的父母,让他读完9年义务教育。
但等到他初三毕业的时候也还是要收拾包袱,跟着父母去打工的时候。那个时候满16岁了,谁还能怎么办?还不如这个时候刘丰自己脱离父母的掌控,不对他们的爱抱有任何期望,反而能走出不一样的路来。
去比赛的时候,水淼还特意请出了几天的假期,作为领队带领着他们去。她怕刘丰中途出现什么变故,她也好随机应变。现在的刘丰就好像强压着火焰的火山,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爆发。
上车的时候,水淼坐到刘丰的边上,看着他短短个把月,整个人都变得成熟起来,现在他需要为自己打算,不能再当小孩子了。
“昨天他们还打电话骂了我一顿,说我翅膀硬了,白日做梦。我本来可以直接把电话挂断的,但是我就直接把手机放在一边,听着他们骂我半个多小时,我跟自己说,刘丰啊,要争气啊,他们越这么说,你越要闯出个人样来!”
刘丰说这话的时候脸上无比的平静,不再是当时跟沈淼诉苦时候,哭着鼻子的样子。
水淼能做的也只是安静陪在他的身边,看着他自己一个人花时间痛苦地撕开这层束缚着他的茧。
全国青少年运动会,水淼之前的世界当运动员的时候就已经参加过了,此时此刻站在体育场里,一切都好像重新回到了自己当初起步的时候。她拍了拍刘丰的肩膀:“过去站到沙坑前,我给你拍个照,这是你新的起点。”
水淼的包里有一本相册,里面都是她给刘丰拍的照片,从最开始的时候,一步步走来,直到现在的他。
水淼把最新的这张照片放进去,还有几个相片空格,她打算把这次的比赛都拍完,然后就把这一本给刘丰留个纪念,无论如何,他比赛完之后不是去省队就是去市少体校了,以后再见面也不能像在学校读书的时候了。
第二天,各项比赛都要开始了,水淼也忙的飞起,不但要忙着安排各个学生的赛程,还要帮助自己的学生释放压力,不求在比赛中超常发挥,但也是要正常发挥才行。
轮到刘丰的跳远决赛的时候,水淼已经不需要向对待其他学生一样说很多鼓励的话,他现在是战意盎然。
“刘丰,没有什么能绊住你的,跳过去就行!你可以的!!”
刘丰已经站到了起点,此时此刻,他脑子里一片宁静,那些谩骂,还有自己的委屈通通烟消云散,他的眼前只有跑道,还有远处的沙坑。
刘丰听着命令,听到开始的时候,开始在助跑道上沿直线助跑,接着到起跳点的时候单脚起跳腾空,整个人都凌空而起,犹如笼中鸟脱离藩笼,重回天空。
此刻他感觉自己的身体无比的舒展,双脚踩在半空中犹如腾云驾雾,那些牵扯着他,要把他拉入泥潭中的都无法触碰到他了,脑中思绪万千,也不过一瞬间,双脚就落入沙坑,踉跄着往前爬了两步,最后稳住。
刘丰想要回头看看自己跳的距离,但是不知道怎么的,他突然间想到了之前班主任跟他说的,让他一直往前走,不要回头,这个时候他也是直接走出去了,没有回头看一眼。
还是水淼激动地过来,用劲地拍着他的胳膊:“好小子,发挥完美,现在排名第一!!”还有两跳,但是水淼从专业的角度来看,另一个对手对刘丰的威胁有限。就现在刘丰的弹跳力还有身高腿长的优势,对对手来说是一个难以跨越的鸿沟。
果然不出水淼所料,连着三跳,刘丰始终压制着对方,没有出现让对方逆风翻盘的情况。领奖的时候,水淼拍下了刘丰亲吻第一枚全国奖牌的照片,看着照片慢慢从打印机里跳出来,从此以后,他的人生截然不同了。
“老师,来!!”刘丰直接把奖牌戴到了水淼的脖子上,“我在决赛的时候就只有一个念头,一定要夺下这枚奖牌,然后把它送给你,没有你就没有我的现在,还有未来!!”
刘丰自己很清楚,如果没有水淼,他会是怎么样呢,一个自卑自己身材,又没有强大的内心,在村里几个年龄大的引诱下,吸烟喝酒,成为混子一个,浑浑噩噩上着学,然后过年的时候,听从父母的话,去打工,为家里人奉献自己一生。再往后会是怎么样的人生,刘丰想不出来,但是他知道,绝对不会像现在这样充满鲜花和掌声。
水淼看着自己脖子上的奖牌,一下子泪如雨下,她想起了自己最开始的体育历程,想起了自己的第一枚金牌,想起了郭开柳教练,人生救赎跨越宇宙、时间、空间,在这一刻形成了闭环。
水淼把手上已经放满照片的相册放到刘丰手上,“这是送给你的礼物,祝贺你,全国冠军!!”
刘丰看着这本相册,翻开第一页,是水淼写得遒劲有力的诗句:“须知少日拏云志,曾许人间第一流”。刘丰害羞地笑着,他哪里有这么好,如果不是他的老师,他充其量只是蜉蝣,哪知世界广阔,人生无限。
再往后翻,是他最开始那张肢体语言写满了自卑的照片,水淼在边上写了一句注释:“这个孩子充满了灵气,未来的篮坛必然有他一席之地。”
越往后的照片,他的变化越来越大,不仅仅是身体上的,还有心态上的。他看着其中一张自己右手曲起食指转着篮球,面对着镜头大笑着的照片,发现自己都快不认得自己了,没想过自己还有这么肆意昂扬的时候。
翻到最后,刘丰笑着笑着又是红了眼眶,最后一张是自己刚刚夺冠时候的照片,他把它取了出来,给了水淼:“老师,这张你留着,我给你照一张,最后一张要放你的照片!”
最后,相册的最后一张照片,是水淼一手拿着刘丰夺冠的照片,一手举着挂在脖子上的奖牌,笑得灿烂。
回去的时候,刘丰没有跟着他们一起回去,直接被省队的教练扣住了,为了避免夜长梦多,他们准备直接去省队办理手续,之后再回靠山走流程。
而刘丰是第一个在自己当班主任的班里和她告别分离的。看着送别的刘丰强忍着泪,水淼笑着劝他,“这是我们人生成长必学的一堂课,总要学会和熟悉的人熟悉的环境告别,别怕,勇敢地走下去,你会成为更好的人,少年的求而不得不会再成为你的枷锁!!”
看着车窗外挥舞着手的人变得越来越小,直到再也看不见,水淼把头转回车内。当下心里也是怅然若失,这又何尝不是她的必修课呢。
当老师之后就是要一遍遍经历相聚和别离,看着自己的学生一届又一届的离开自己,自己所能做的就是尽自己全力,托举起他们,让他们能够登上更广阔的舞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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