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氏被吓了一跳。
她惊疑不定的看着宋窈:“如今你已嫁了人,瑜哥儿也到了娶亲的年纪。以前的事就让它过去,不许再提。”
“你现在最要紧的是抓住陆湛的心,快快怀上他的孩子。若是还抓着过去不放,惹得陆湛生疑,岂不是麻烦。”
宋氏不知道宋窈为何如此失态,只以为她还在记恨着陆瑾瑜曾对她心怀不轨。
可这些都是陈芝麻烂谷子的旧事,莫说陆瑾瑜还没做出什么出格的事,就算做了,如今也只有咬紧牙关,让它烂在心里。
她已经什么都没有了,余生的希望都在宋窈身上。
宋氏苦口婆心的相劝,希望宋窈能听自己的话。
却不知宋窈心中早已经翻江倒海。
在听到宋氏口中“孩子”两个字的时候突然面容扭曲的“咯咯”笑了两声,接着一把推开了宋氏,不管不顾的跑出了院子。
“还不快把窈姐儿追回来!”
宋氏不设防,被宋窈推倒在地。
本来上一回在陆府护着宋窈时伤了身子,一直将养还未痊愈。宋窈这一推刚好后腰撞到了桌沿上。
新伤旧伤叠在一起,顿时跌坐在地上爬不起来。
即便如此,她还是不放心宋窈。一边面色如土的捂着痛处,一边急声吩咐让四喜跟去看看。
嬷嬷手忙脚乱的将她扶起来,宋氏扶着桌子站稳身子。眼看着四喜小跑着追出去,脑子突然一个念头一闪而过。
是不是陆瑾瑜对宋窈做了什么?!
这个猜想晴天霹雳一般,砸的宋氏两眼发黑。
若真是如此……
那可真是完了。
宋窈出了宋氏的院子,径直朝陆瑾瑜所在的清松院跑去。
未出阁之前每每经过这个院子,宋窈都远远绕开打起十二分的小心。
十分害怕被陆瑾瑜撞上。
这回在满腔的怨恨和恐慌之下,反倒有了独闯的勇气。
陆瑾瑜因为杜鹃一事被宣平侯厌恶,连带着清松院的下人也遣走了许多。
宋窈一路走来没有一人阻拦,十分顺利的来到院外。
门口的一棵杏树枝繁叶茂,结满了微微发黄的果子。
因为无人打理,生了虫的杏子落了一地。
密密麻麻的堆积在一起,腐烂发臭流出恶心的汁水。
最后化成鞋底的一滩泥。
宋窈把绣鞋在草皮上蹭来蹭,蹭掉鞋底沾染的果肉。
她弯着腰,不知道身后有个人站在五步开外,看了她许久。
鞋子是粉色缎面做的软底鞋,用金线绣着大朵的荷花。
现在被汁水染上了一块块黄色的斑痕,看着惨不忍睹。
若是以前,这鞋宋窈不会再穿第二回。可今时不同往日,她已经没有任性的资格。
哪怕心里再抗拒,宋窈也只能蹲下身子,用帕子一点一点将鞋面擦干净。
陆瑾瑜一直默默的看着,他耐心的等着宋窈擦完后收起帕子,然后站起身整理好裙子,才开口说道:“你来做什么。”
宋窈身子一僵。
陆瑾瑜的声音平淡而疏离,不知怎的,宋窈满腹的怨恨突然化为了铺天盖地的委屈。
她转过身定定的看着陆瑾瑜的脸,鼻子发酸声音也忍不住的哽咽:“听说你要娶亲了?”
自宋窈不惜对他下药那日起,陆瑾瑜就彻底死了心。
他是宣平侯府世子,骨子里还有着长子的傲气。
宋窈拼死要给陆湛做妾,他不阻拦。宣平侯要为他说门亲事,他也答应。
人生在世,忠,孝,礼他总要占上一分。
他已经决定放下,那就真的与宋窈不再来往。
可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开口便是这样一句质问,陆瑾瑜意外的同时又感觉到荒谬。
“我是否娶妻,与沈姨娘有何关系。”
“怎么没有?!”宋窈激动的上前两步,却见陆瑾瑜紧跟着往后退了退。
一副不想沾染上身的模样。
这让宋窈感到莫大的羞辱。
强忍了许久的泪水夺眶而出,宋窈望着陆瑾瑜的眼神满是失望和痛苦:“你夺我清白害我至此!为何我整日里担惊受怕,而你能安稳娶妻?!”
宋窈哭的梨花带雨,好不可怜。
可陆瑾瑜却只是远远看着不为所动。
他太清楚宋窈为何肯屈尊降贵的来到这个院子,也清楚她想让自己做什么。
可这一回,他已经不想再像个蠢货一般,被宋窈放在掌心玩弄。
“夺你清白是我之错,可我也被你算计的险些丢了一条命。”
“你如今这般不想我娶妻,只不过是自尊心在作祟罢了。”
陆瑾瑜勾着嘴角脸上浮现了几丝嘲讽的笑意:“宋窈,我在你心里一直是个可有可无的物件儿,你不想要,也不许别人去捡。”
“你胡说!”宋窈嘴唇颤抖,陆瑾瑜的话太过直白,让她的一颗心狂跳起来,脸也火辣辣的险些挂不住。
“我胡说?怎么,沈姨娘莫不是心悦于我,还想让我求娶不成?”
陆瑾瑜轻佻的语气,以及一口一个沈姨娘终于让宋窈再也伪装不下去。
她就是自私!就是不想让陆瑾瑜娶妻!就是不想让他好过!他就应该怀着对自己的愧疚与爱意,在阴暗的角落里像是一条可怜的臭虫。
辗转反侧孤独一生!
宋窈踉跄几步来到陆瑾瑜的跟前,拳头狠狠的捶向他的胸口。也不知是掩饰心里的那点卑劣还是真的不堪受辱嚎啕大哭起来:“我就不许你娶妻!你为何要娶妻!凭什么一切都让我来承受?你若娶妻我便去死,让肚子里的孩子也一并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起初陆瑾瑜只是面无表情的听着,在听到宋窈说怀上他的孩子时,脸上冷漠的表情终于破裂。
他一把拉住了宋窈的胳膊,额上青筋暴起。一字一顿带着风雨欲来的压抑:“你怀上了我的孩子?”
“所以,你明知道怀有身孕还是义无反顾的嫁去陆府做妾?!”
望着宋窈惊慌失措的脸,陆瑾瑜只觉得一口气憋在胸口,吞不进去吐不出来。
她如此心狠,又愚蠢至极!
这样的女人,怎能让她生下自己的血脉,怎么能让那孩子做为一个野种在陆府长大?
宋窈还在哭闹,陆瑾瑜已经狠狠的扣住她的手腕。
他神色阴冷扯着宋窈往外走,不顾她的挣扎。
“放开我!”
“你到底想干什么?”
扣着自己的手如烙铁一般,挣脱不了半分。陆瑾瑜走的很快,宋窈被他拉着几乎是小跑起来。
裙子绊住了鞋子,让她险些跌倒。
情急之下,宋窈张嘴去咬陆瑾瑜的手,很快唇齿间尝到了血腥气。
哪知他神色未动并不躲开,任自己的手被咬的鲜血淋漓。
宋窈几乎崩溃:“你到底想干什么啊——”
看着宋窈泪水汵汵的脸,陆瑾瑜的眼神微闪,含着几分怜悯。
说出的话却斩钉截铁没有半分感情:“我带你去见宋夫人,这个孩子不能留。”
陆瑾瑜的反应大大出乎宋窈的意料。
他应该狂喜,应该庆幸,应该跪下求自己留下孩子。唯一不该的是,冷冰冰的说出这个孩子不能留。
宋窈的心漏了半拍。
她定定的看着陆瑾瑜妄想从他脸上看出一丝违心。
可惜没有。
什么都没有,包括对她的感情。
宋窈开始疯了般的挣扎,现在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到底想要些什么。
她只想逃,只想跑。
陆瑾瑜已经铁了心,自然不会让她带着腹中的祸患回陆府。
两人用尽了力气撕扯,恨不能生吞了彼此。
四喜赶到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景象。
她惊魂未定,想也没想就叫喊了起来:“来人啊!世子杀人了!”
听到四喜的声音,宋窈心中大定。
放心的两眼一闭,软着身子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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