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这是怎么了!”春杏心底一紧,赶紧把方子放到一边。
又将帕子沾湿了水,递给沈娇娇擦脸。
可不管她怎么问,沈娇娇一直都是沉默不语。她眼眶通红,整个人都没有什么精神。
春杏手足无措的守在一旁,她不明白沈娇娇为什么哭,也不知该如何安慰。只是想了想她方才的话,斟酌着劝解道:“姑娘莫要这般自责了,奴婢虽不知道姑娘遇到什么难处,可奴婢知道,若是做错了事那便主动去认错弥补就好了。”
沈娇娇拿着帕子的手一顿,这是把话听进去了。
见她情绪缓和,春杏走到桌边倒了杯清茶递过去:“奴婢常听人说,人非圣贤孰能无过,知错就改,善莫大焉。姑娘既觉得自己错了,那便去赔礼道歉求得那人原谅,只要姑娘有心,他一定会理解姑娘的。”春杏意有所指。
沈娇娇一直都和英王在一起,这件事也一定和英王脱不开干系。
只是不知道自家姑娘犯了何种大错,要惹得英王殿下这样生气。
温润的茶水淡淡的茶香很好的抚慰了沈娇娇。她放下茶盅起身掀开软枕摸出一只崭新的香囊。
那香囊正面绣了鸳鸯戏水的图样,交颈的鸳鸯在水中相偎相依,止则相偶,飞则相双。虽然绣艺仍显生疏稚嫩,可细密的针脚纹理却比之前已经进步良多。
这是近来闲暇时沈娇娇又悄悄绣的,唯一一件像样的绣品。
细白的手指在香囊上重重揉捏了两下,也不知是朝谁泄愤,指腹都被磨的发红。
她是拉不下脸亲自把东西交给姜肆的。
沈娇娇想了片刻,朝着门外轻声唤了一句:“元宝。”
在院子里正和一株微风中摇曳的兰花玩闹的小狐狸耳尖一抖,扭头应声窜了进来,三下两下便跳到了她的膝上。
似乎是察觉到了沈娇娇方才哭过,小狐狸眼睛睁的圆溜溜,将头凑到她的怀里安慰似的拱了拱。
沈娇娇任它亲昵的凑近,把香囊递到它的爪子边,双目相对认真吩咐道:“好元宝,把这香囊带去给姜肆。”
小狐狸看了看香囊又看了看沈娇娇,眼神灵动好似真的听懂了她的话一样。它拱起身子凑近沈娇娇的肩头仔细嗅了嗅像是记住某种味道,而后叼起香囊轻巧地跃了下去,脚尖一点一点的飞快跑开了。
夜已经深了,元宝在街道房檐上疾驰,跑的飞快。
它是少见的银狐本就聪明异常,嗅觉灵敏。虽然一路上几乎没有姜肆印记,但处处都有它相熟的气味。
那只大黑狗,将军。
属于它的气味太过浓烈,几乎把大半个盛京城都归入了它的地盘之内。
标记最严重的地方当属英王府。
元宝一路追寻,它跳上院墙又跃上屋檐,拐了几条街绕了一大圈竟然真的找到了地方。
高高的围墙让人望而生畏。
元宝先是爬到了一旁的树枝上,最后才用力一跃跳了上去。
墨绿色的吊穗在嘴边晃荡,元宝低下头正对上一双瞪的溜圆的狗眼。
英王府的围墙底下就是将军的窝棚,圆狗棚径二尺二寸,四围留了气孔,两面开扇的大门。竹胎红氆氇面,狗棚上还盖着一块虎皮面蓝纺丝的帘布。
将军整只狗被王府养的极好,体型比寻常狗都要硕大。毛发油光锃亮,这会儿正大快朵颐的吃着府里下人刚送来的烧鸡。
“汪——”
大概是闻见了气味,他从肉渣里抬起头,瞧见墙头上的狐狸轻快地吠了一声,尾巴还兴奋的摇了摇。
元宝喉咙里低低应了一声,肉垫踩着将军的棚顶轻巧的跳了下来。这大狗见它落地亲昵的凑过去拱了拱,而后还大方地将烧鸡上最鲜嫩的鸡腿让了出去。
元宝被狗头蹭的一个趔趄,跑了这些路肚子里的存货早已经消耗个干净,这会儿让这烧鸡的油香味勾的鼻子动了动,顺着将军的推力慢腾腾地走到鸡腿前放下香囊低头吃了起来。
将军三下五除二地把剩余的骨架啃光,抬头瞥见元宝刚刚放下的香囊,好像做了交换似的走过去自然而然的把东西叼走了。
将军身上沾染的有姜肆的气味。
元宝见将军叼走了香囊抬头看了两眼,就又低头继续啃食起了鸡肉。
它默认是将东西送到了。
花里胡哨的香囊,被元宝小心翼翼的叼了一路。将军当这是个什么稀奇宝贝,叼在嘴里大摇大摆的走在府里晃荡,逢人还低吼一声显摆显摆。
“哎呦,我的将军!你这是叼了个什么?!”王府的老管家正好从它前头经过,看见狗子叼着个花花绿绿的玩意儿心里一紧,吓得惊呼一声。
夜色太深,灯笼底下看不清楚那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他担心将军若是吃了什么不该吃的坏了肚子,这府上伺候的下人恐怕就要跟着遭了殃,脚底一快赶紧凑过去看看清楚。
将军哪知道他心里这些弯弯绕,喜滋滋的摇头晃脑的跑了过来,献宝似的叼着东西抬了头。
原来是个香囊,上面还甚是贴心的绣了两只野鸡。
该是娘娘宫里的那个小婢女给将军绣的。
管家舒了一口气,见将军这样喜欢到底也没伸手拿下来,只认真叮嘱它:“这东西可不能吃进肚子里啊!”
将军才不管他说什么,扭了扭屁股又叼着东西走开了。
老管家笑着摇摇头,回身去小厨房端了碗莲子粥。
姜肆自打回府来便将自己关在书房里,他是英王府的老人,姜肆孩童时候便一直护在他左右。
说是主仆更似亲人。
老管家不免有些担心,便让厨娘做了吃食自己顺道去看看。
屋子里没有点灯,推开门一片漆黑,只有窗边寥寥的月光照了进来,明明灭灭的露了姜肆棱角分明的半张侧脸。
“主子怎的没有叫人点灯?”管家把粥放到桌上,甩了甩火折子将桌上的烛台点亮。
他是打小看着姜肆长大的,相比较其他人也算是能在姜肆面前说得上话。
他看出姜肆的心绪不佳,没再刻意问什么。一边把莲子粥放在桌上,一边拿方才见的趣事逗他开怀:“刚刚可是奇了,来的路上,离老远就见将军叼了个什么宝贝见人就显摆。老奴还当它又是从哪个池塘里逮出来的鱼虾蛤蟆一类,结果凑近了一看,竟然还是个香囊!”
姜肆哪有什么心思听这些趣闻闲谈,他满脑子都是今晚沈娇娇毫无信任翻脸无情的模样。
管家絮絮叨叨的话压根都没进他的耳里,整个人倚着窗棂连个眼皮子都不掀,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
见姜肆没反应,老管家摇摇头。把上头的白瓷盖揭开,淡淡的米香便露了出来:“王爷还是用些吧,夜还长,不吃些东西可怎么行。”
嘴上还在劝着,管家一回头瞥见桌案上未合好的匣子,眼睛微睁整个人愣了一下:“这匣子——”
他指了指小巧精致的紫檀木匣子,话头一转:“这匣子里装的香囊跟今晚上将军叼着的那只香囊模样倒是极像,这只香囊上的翅膀虽还未绣全,针脚……”管家把余话硬生生吞进肚子里,被姜肆这般宝贝收起来的东西哪里是他能置喙的,只接着道:“这般看着,两只香囊倒像是一对。”
话才刚说完,就见姜肆脸色一变他起身问道:“将军在哪?!”
还没等老管家回话,人都已经走远了。
将军在王府里头叼着宝贝兜了一圈终于消停了。
元宝已经不见了,那只鸡腿被吃的干干净净。
将军的爪子刨了刨,把剩余的骨头埋进了坑里,这才慢慢悠悠的晃回自己的狗窝。
它对新得的宝贝极为满意,就是香囊里不知放了什么,总有一股怪味儿让它忍不住想打喷嚏。
将军把香囊放在边上,想了想又不放心的把香囊压在身底下,最后调了个舒服的姿势。
它这一天跟着姜肆东奔西走没干一件人事,早就累坏了。
刚闭上眼睛准备进入梦乡,就听见头顶“嘭”的一声巨响——
窝棚没了。
罩在头顶的琉璃片被掀了个底朝天,窸窸窣窣的坠在地上摔得当啷作响。狗窝四面八方的漏着风,头顶倒是繁星一片景色正好……
但将军还没等仰头去看,他的眼里出现了一道杀气腾腾的身影。
姜肆铁青着脸杵在它的上方,不明所以的大狗忍不住瑟缩成一团喉咙里发出细细的呜咽。
看清将军屁股底下露出一半的香囊,那熟悉的鸡翅膀,熟悉的颜色,熟悉的吊穗。
姜肆阴沉着脸怒极反笑,这可不就是和书房那盒子里,好好放着的香囊是一对?!
沈娇娇!
好的很!
她宁愿将香囊给一只狗都不愿给他?!
想起自己放在匣子里的那个香囊,姜肆只觉得自己像个笑话。
将军匍匐着身子,被姜肆刀子般的眼神吓的发抖,它不知道做错了什么惹的姜肆这样生气。
强烈的求生欲下,将军夹着尾巴想跑。
只是还没动弹,屁股便被姜肆踢了一脚。
先是被拆了窝,再是被打。
绕是脾气再好的狗子也生气。
将军嗷呜了一声,从窝里跳了出来,它怒视着姜肆,想向姜肆讨个说法。
随着它一动,被屁股压着的那个香囊便完整的露了出来。
原本整齐的吊穗已经七零八落,好好的香囊也被扯的变了形。
上面的两只“野鸡”也跟着长“大”了几分。
看着那香囊,姜肆只觉得一双眼睛刺痛无比。
连带着眼前的这只狗也不受待见。
他看着将军冷笑连连:“沈娇娇这般喜欢你,你便去跟着她过罢,本王这英王府是留不得你了。”
等着姜肆道歉的将军:???
半刻钟之后,英王府的大门在将军的面前缓缓关上。
夜风拂面,吹起了将军脸上的狗毛,也吹动了它嘴里的香囊。
半夜被赶出府的将军想不明白,好好的,怎么窝没了,家也没了。
它垂头丧气的低下狗头,用不大的脑袋想了一下。
最后得出结果,姜肆定是嫉妒元宝给它送礼了。
可是没人喜欢他,关它这只狗什么事啊?
将军是只好狗,它只是小小的暗自神伤了一下便打起了精神。
英王府大门紧闭是回不去了,将军决定去找元宝收留。
它低着头嘴里咬着香囊四处嗅了嗅,慢慢的朝宣平王府的方向走去。
而对于自己一个无心的举动便害的“好兄弟”无家可归的元宝,是不知道将军的惨状的。
它正窝在沈娇娇的怀里撒娇。
粉红色的肉垫搭在沈娇娇的胳膊上,蓬松的大尾巴扫来扫去乖巧极了。
春杏也看的喜欢,她壮着胆子伸手摸了一下元宝光滑的皮毛,连连赞道:“姑娘,它可真是聪明,真的把香囊送到了英王殿下的手里。”
沈娇娇也“恩”了一声,她不知道姜肆收到香囊的神情,但那香囊他念叨了许久若收到了,该是明白自己的心意,不会生气了。
“姑娘你就放心吧,那香囊你费心绣了那么久,一针一线皆是心意。殿下定是很高兴。”
沈娇娇莞尔一笑,露出了两个小梨涡:“希望如此。”
小狐狸原本躺在沈娇娇的腿上,任由两个小姑娘摸着肚皮。突然像是闻到什么气味耸了耸鼻子,一下子从沈娇娇的腿上跳了下来。
它慢慢踱步到门口,朝着漆黑的院子吱吱叫了两声。
“姑娘,它这是……”
院子里有东西。
夜深人静的难免让人害怕,春杏壮着胆子挡在了沈娇娇的面前,一脸戒备的看房外。
沈娇娇也站了起来。
她倒不是害怕,侯府戒备森严一般的贼人是不可能进来的。
但如果是姜肆就不好说了。
他不生气了?
沈娇娇感觉心怦怦直跳,脸颊也有些发烫起来。
元宝又唧唧的叫了两声。
随着它叫声刚落,一只黑色的大狗出现在了门口。
它皮毛顺滑,骨肉匀称。
只是一身皮毛满是杂草,像是刚从哪里钻进来的。
沈娇娇立刻想到了从前爬过的那个狗洞。
她有些诧异,这么晚了将军来做什么。
沈娇娇的目光自然而然落到了将军的嘴上,最后脸上的笑意僵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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