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怕。”眼见沈娇娇没事,匆忙赶来的陆湛才松了口气。
他跑的急,出了满头的汗。
无视周圈的看客从怀里掏出荷包放到沈娇娇的手里:“我这里有些钱你先用着,先把沈叔的药钱凑上,其余的我再帮你想想办法。”
沈娇娇手脚冰凉,她靠着陆湛一只手借了点力勉强站直,手里沉甸甸的。
“你哪里来的钱?”她掐着手心压下喉间的翻滚,沙哑的问。
陆湛手里没有钱,王氏也不可能给他钱来帮她。他是哪里弄来这么多钱,这个重量粗略也得有几百文。
“没事,你不用管,先给沈叔治病要紧。”陆湛眼神闪烁,不敢直视沈娇娇的眼睛。他柔声的安慰着沈娇娇,拉着她的手腕两人往回走。
沈娇娇的喉咙梗了梗,大概猜到了陆湛失去了什么。她紧紧攥着荷包,眼眶湿润:“谢谢。”
沈熠这病用钱用的急,陆湛手头上也不宽裕,他没办法只能当了他手上唯一值钱的东西。
陆湛给钱的时候没避着人,风声极快的传到了王氏的耳朵里。他还没到家,王氏就已经在前屋等着了。
“湛儿。”王氏强忍着怒火,看着这个寄托了她所有指望的儿子走进来。
王氏心底猜到了几分,却无论如何不愿意相信,忍着火气憋问道:“你父亲留与你的紫毫湖笔可还在?”
陆湛料想他母亲是猜到了,便直言道:“沈叔病急,我不可能明知道还袖手旁观,父亲既把笔留给了我,那如何处置便是我自己可以做决断的。死物如何比得过活人重要。”
“你——”王氏气的差点仰倒,那湖笔是陆父好不容易得来的稀罕物,他们文人最讲究这个。作为陆父为数不多留下的东西陆湛一直舍不得用,哪成想如今为了一个外人就当了去。
但王氏知道她儿子的性子,如今有了自己的主意她更不好插嘴,恐说多了惹得陆湛与她生分,只好自己费力强忍下去,恨上了那个勾引了她儿子的狐媚子。
只可惜这遭还是晚了,能有幸度过伤寒这一劫的人本就是少数,再加上沈熠前头摔伤损及了根本,连着两副药灌下去也是毫无用处,在床上挺了七天最终还是没能熬过去。
“爹——”端着汤药的碗猝然坠落摔出一道哭声,滚烫的汤水落在手背上烫出红彤彤的伤,可沈娇娇却毫无所感似的扑通跪在地上。
她的天塌了。
……
下葬的事操办的很快,好似就在弹指一挥间,沈娇娇便浑浑噩噩的度了过去,待她终于意识到此间方寸之地只余她一个人时距她爹下葬已经过了三日。
她从未觉得这间屋子如此的空旷过,好像门前窗下所有的遮挡物全都消失不见,四面八方的漏着风,冷的她忍不住环住自己瑟缩。
天已经暗下去了,沈娇娇无知无觉的躺在床上,从白天到黑夜一动不动,她已经不记得有多久没进食了,只觉得浑身没有力气连个手都抬不起来。
门外突然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动静,沈娇娇直挺挺的躺在床上没有反应,只一双不知道哭干了多少泪的眼睛转了转看向门处。
她一直紧锁着院门,陆湛来了几次都被挡在门外,如今这个时候还能有谁过来?
“沈姑娘——”外头有人喊她的名字:“沈姑娘?”
沈娇娇的大脑迟钝的反应了片刻,这声音陌生,从来也没听过,到底是谁在找她?
房门被推开了,那人不知道是怎么进的院子。竟如入无人之境一般,直冲冲的冲着沈娇娇的位置过来。
“你是谁?”沈娇娇麻木的大脑终于意识到危险,她想出声赶走他,可喉咙却沙哑的发不出声音。
她无力的从床上撑起身子,僵硬地翻身摔下了地。
屋里没有点灯,只有隐隐约约的月光透过窗栊照了进来,映出一张老态龙钟的油腻面庞。
是那个张员外!
沈娇娇后背发紧,她用力攥了攥拳头试图恢复一些气力,可就这么几息功夫那老员外就到了她的身前。
“小丫头,快让爷好好看看——”老员外像一只急色的饿鬼直冲冲地扑到沈娇娇的身上,色眯眯的视线将沈娇娇从上到下打量一圈。
“放开我!”沈娇娇声嘶力竭的推搡着,她从未如此愤恨自己的弱小无助,下唇被自己用力咬出了鲜血。
“好姑娘,你这是做什么?”老员外爱怜的摸了摸她的脸:“等进了我府上,什么荣华富贵没有,何必这样自讨苦吃!”
沈娇娇嫌恶的避开他的手,手底在床下有意识的摸索着。之前她砸了药碗一直没心情收拾,兴许这会儿还能派上用场。
沈娇娇竭力抵挡着老员外撕扯她衣服的的动作,终于在手底下摸到一块坚硬又锋利的碎片。
她用力攥紧了这块救命的武器,连手掌心被划破也无动于衷,佯装放弃抵抗卸掉对方的防备,而后趁着老员外欺身的动作一把将瓷片插进了他的脑袋。
“你——”老员外发出嗬嗬的喘息声,捂着疯狂流血的后脑猝然倒地。
沈娇娇此刻已经凌乱的不成样子,她身上的衣物在挣扎中扭成了一团,头发肆意散落着。手底下通红的献血滴落到衣襟上,也不知道是她的血还是对方的血。
沈娇娇卸了力才终于后知后觉的恐慌起来,老员外倒在地上似乎已经没了生息。沈娇娇已经无从探查,她勉强理了理衣裙踉跄着扶着墙跑了出去。
“陆湛——”她没有别的亲人了,再无人可以护她,她唯一可以想的到求助的就只有他一个人了。
天黑的可怕,家家都熄了灯,只能远远听见几声狗吠。
沈娇娇深一脚浅一脚的往陆湛家里跑,天上零星几颗星子投下怜悯的光。她心跳的快要从嗓子眼跳出来。
脚下的草鞋早就跑丢了,两只脚被石子树枝扎出血。可沈娇娇一刻也不敢松懈。
陆湛……陆湛……
跑了两盏茶的功夫,终于到了门外。
透过篱笆墙,能看见一间偏房还亮着光。
窗棂映照出的烛光让沈娇娇一颗无所依从的心稍稍安定下来。
她擦了一把被冷风吹的凉透的脸张嘴就想喊。
可话到嘴巴又咽了下去。
沈娇娇想起了陆湛读书时的模样,和写字的手,又看了看自已手上的鲜血。不自觉的后退了两步,离那抹光亮远了一些。
晚风微凉,那股凉意像是能深入骨髓。沈娇娇身子不自觉的颤了一下,终于冷静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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