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来。”
翠香吸了口气,推开门走了进去,还未稳住步子,手臂就被拉住,“如何 ?国公府可有什么动静 ?”
翠香咬唇摇头,“没有。”
“没有 ?怎么可能 ?他不曾去天字酒楼寻我吗 ?”
翠香手臂被抓的生疼,极力忍着,“奴婢再三询问过掌柜,除了李家公子日日都去,其他并未有人寻过您。”
他果真要同她决裂 ?卫依依唇瓣都咬出了血丝。
“小姐,您别担心,温世子离不开你的。”翠香忍着痛宽慰。
温国公府就是一个空有权势的壳子,离了小姐连温饱都是问题,她不认为温世子会同小姐决裂,不过是又晾着小姐罢了,毕竟以往这种招数温世子屡试不鲜。
回回都是小姐坐不住,先低头。
“他离不开我,可也还会同那些小贱人眉来眼去,缠绵悱恻。”
翠香不吭声了。
身为公爵世子,有妾不是很正常,小姐那什么一双人的心思,才真是骇俗。
卫依依恨的咬牙切齿,指甲都快抠进翠香肉里了。
“小姐,若…若你放不下温世子,不若…奴婢去传个话,就言您生病了,病得厉害 ~ ”
翠香抖着声,想将手臂从卫依依手中解救出来。
“啪 。”
卫依依眸子瞪大,挥手打在了翠香的脸上,“本小姐堂堂卫家嫡女,凭什么要向他低头,你拿我当什么,耍这等龌龊手段 ?”
虽挨了一巴掌,手臂却保住了,翠香捂着脸,忙跪地告饶,“是奴婢说错了话,小姐恕罪。”
“你方才称,李束这几日常去酒楼寻我 ?”卫依依气呼呼坐下,阴沉着脸问。
“是,掌柜的称李公子这几日每次下差路过,都会进去坐会儿,四处张望,得知您没有去后才失望离开。”
“哼,他倒是有恒心,可惜就是太废物了,出身也不好。”卫依依鄙薄一笑,纤细手指绕屡身前发丝,语气傲慢又得意。
“那小姐…您见是不见 ?”翠香小心翼翼问。
“见,为什么不见。”卫依依下巴微抬,满是傲气。
她家世尊贵,容貌上乘,又有一手挣银子的本事,受贵公子们的追捧理所应当。
温安不对她好,是他有眼无珠,她便不信,她果真同旁人交好时,那男人会毫不在意,不担心真失了她这金镶玉。
“除了这个,正事办的如何了 ?”
总算提起了正事,翠香立即严肃了几分,“回小姐,酒楼的存货快断了,掌柜的催了几次,那边却迟迟不给,称最近上头查的严,让再等等。”
卫依依闻言皱了皱眉,“上头什么时候不严查过,也没见他们这般畏首畏尾,莫不过是想让再加些银子罢了,一群贪猥无厌的东西。”
翠香垂着头不敢接话。
卫依依压下火气又吩咐,“你让掌柜的再过去谈谈,看他们想要多少,若是不过分就给了。”
翠香福了福身应下,旋即欲言又止的劝慰,“小姐,如今天字酒楼的生意已是京城数一数二的了,不若…就到此为止收了吧,万一被查了出来,可是抄家灭族的大罪啊。”
“闭嘴。”卫依依厉声呵斥,“胆小如鼠东西 !你懂什么 !”
三皇子那边一直缺银子,天字酒楼可是最大的进项,没有源源不断的银子,她就更没有价值拿捏温安了。
“有父亲与温家在,即便被查了出来也能被快速摁下去,怕什么 ?”抄家灭族,那是对无权无势的可怜虫,对权贵,不过是芝麻绿豆大的事罢了。
“天字酒楼生意只能最好,决不能低降,东西一定不能停。”只要有那东西,就会有源源不断的客人,吃不到就抓心挠肺。
……
京武卫位于京城东北,有一片百亩空地,供士兵操练,办事的地方却只有十几间瓦舍,牌匾破旧歪斜挂着,上面结满了蜘蛛网。
温周看了那块牌匾许久。
“公子,这…京武卫不是皇上心腹吗 ?当差的地方为何这般寒酸 ?”
这时,一个路过的京武卫听到了赵峰的吐槽,走了过去,“哎,你们是新来的吧 ?”
温周回头看了来人一眼,拱了拱手,“正是。”既当了差就都是同僚。
“怪不得。”男人上下打量了温周几眼,露出鄙薄,“又是哪家的贵公子走后门进来的吧 ?瞧着白白嫩嫩的,弱柳扶风似的。”
“喂,你这人会不会说话 ! ”赵锋沉着脸上前冷盯着男人。
“赵峰,退下。”温周摆了摆手,赵峰不甘退后,那男人却噗呲一笑,“这里是京武卫,不是深宅大院,想奴婢成群,轻声细语哄着,就滚回家去耀武扬威。”
赵峰拳头握的咯吱咯吱作响,却碍于温周命令,不曾动作。
温周不咸不淡开口,“京武卫重地,都称个个皆枭雄,怎么 ?这位兄台练就的不是武力,而是嘴皮子功夫 ?”
“实力不见一星点,挖苦讽刺倒是张口就来,或是你办案时,是靠那张三寸不烂之舌说服凶手的 ?”
“你……”男人脸色青白交加,怒火中烧。
赵峰狠出了口气,别提多畅快了。
“不愧是世家出来的,只会混淆是非,耍些小聪明。”男人冷笑一声,手指了指瓦舍。
“不是寒酸,而是因为这里根本就没有人待,就是用来避个雨罢了,京武卫可不是那些整日待在屋里只会耍耍嘴皮子的废材。”
“呐。”男人手又一指那百亩空地,“瞧见了吗 ?那才是京武当差的地方,以地作椅,每日三十圈起步,你这细皮嫩肉,怕是三日都难撑下来。”
赵峰朝男人手指的地方看去,夏日炎炎,地上乌泱泱的坐了一大片人,横七竖八,姿势百出 !
京城怎么还有这么恶劣的当差环境 ?
公子自幼锦衣玉食,冬日椅子都要垫几层软垫,夏日冰不间断,如何遭得了这份罪。
莫言风刮日晒,这简直是烤人肉啊 !
男人见赵峰脸色都变了,眸中划过得意,“若是受不住,就赶紧回家去吧,这才不过是冰山一角,冬日还要光着膀子扛沙袋,你不行的 。”
赵峰狠瞪了男人一眼,转眸看向温周,“公子。”
旁人不知,他却清楚,公子有勇有谋,运筹帷幄,便是做文官也是绰绰有余,无需受这罪死磕。
“走。”
赵峰松了口气,欲回身返回,却见温周径直朝那片空地走去。
后头的男人冷笑了一声,还骂了句,“死鸭子嘴硬。”
……
京武卫人数不多,约摸就三百人上下,分为几个小队,各自操练办案。
温周走过去,其余人也只是瞥了一眼,旋即又各忙各的去了。
赵峰,“……”
那个太碎嘴,这些又太冷漠了。
“你就是今日来报到的温周 ?”一个青年男人走过来问。
“正是。”
男人点头,“随我来吧。”
温周与赵峰跟上,朝前走去。
不一会儿,就到了一块大石前,石头上坐着一个满脸胡茬的男人,嘴里叼着一根狗尾巴草,一条刀疤从额头蔓延至下颚,十分狰狞。
“李头,人到了。”
刀疤男人点头,那人就退了下去。
刀疤男人跳下石头,围着温周转了一圈,沙哑开口,“国公府,温家的 ?”
温周神色淡漠,“是 。”
“听闻你是个不学无术的废物,只会溜鸡斗狗,流连青楼 ?”
赵峰气结,哪有这么问话的,他们是找气受来了吗,刚上前一步却被温周抬手制止。
“听闻只是听闻,先祖皇未起事前,还曾是一小小马夫,不是吗 ?”
刀疤男人滞了滞,旋即一笑,脸上刀疤更为狰狞了,“没错,但希望你人比这张嘴更锋利,京武卫不好待,莫最后惝恍而逃,成为了京城笑柄。”
温周笑了笑,不置可否。
他家娘子还在家里等着呢,半途而废,那是绝不可能的。
“我是三队领头,名唤李樊,以后你就归我管了。”
“我队里有很多官家子弟,莫将那些乱七八糟的矫情与风气带进来,否则,我可不管你是温家还是哪家,一概走人。”
李樊手一指前面不远的队伍,“那些人都是三队的,以那颗桃树为界,是三队的地方,再往那边是一队二队的地方。”
温周朝那颗桃树看了一眼,硕果累累, 他想的却是,野果,薇薇或许还没尝过。
“走吧,今日操练刚开始,你刚好赶上。”
李樊朝队伍跑了过去,温周随后跟上,赵峰紧随其后。
……
一整日过去,日落西山时,赵峰几乎瘫在了地上,终于明白京武卫恶名,绝非空穴来风。
三队百余人,几乎都躺在了地上,唯独温周还孤零零立着,俊容发红,双腿微抖,不比那些人好到哪去,不过却始终秉持着风度。
李樊看了他一眼,眸中有丝赞赏,出口却斥了句,“臭讲究。”
……
结束后,赵峰瘸着腿起身,扶着温周往外走,“公子,这哪是操练,要人命还差不多。”
“京武卫可以一抵十,乃日夜努力结果,非浪得虚名。”
赵峰叹口气,“可您身上还有伤呢,若是明日再如此操练如何使得 ?不若如实禀报了李樊,请几日假。”
怀王将公子安排在这地方,可是受老罪了。
“不行。”温周直接拒绝。
伤口只要不撕裂,就没关系,无外乎是受些疼罢了,但若是刚来就请假,不正应了那些人口中的矫贵。
再者,昂藏七尺男儿,既来了,就断没有遇点麻烦就后退的道理。
“温兄。”
脚步声接近,温周停住步子转身,眼前豁然立着李束。
数日不见,李束黑瘦了不少,气质变化颇大,不再是那副书生公子模样,反倒英气了许多。
“我还以为是我看错了,果真是温兄你,你怎么会来这 ?”
“当差。”温周言简意赅,李束短暂愣了片刻。
“温兄…来当差了 ?什么时候的事,空缺不是已经满了吗 ?你…”李束话倏然止住,扯唇笑了笑。
“是我蠢了,温兄乃公爵之子,什么地方进不得,京武卫亦是不在话下的。”
温周笑了笑,“李兄才是厉害,能打进京武卫,破例选上,可是头一遭。”
李束笑容僵了僵,袖中手攥了又攥。
他是在提醒他,他轻而易举就能进,他却要拼了半条命吗 ?
“温兄在几队 ?”
“三队。”
李束点了点头,同温周一起往外走,“三队头李樊,可是出了名的恶劣,操练手下尤为手狠,温兄怎么就去了三队 ?”
“上面分的,我也不清楚。”
“那不若你回去后寻国公爷帮帮忙,调调队,三队太吃苦了,比其余两队增加两倍不止,你一向养尊处优,如何能习惯。”
“不用,既来之则安之,时间久了,自然就习惯了。”
李束闻言也不再开口,赵峰却接了话,“我还以为都这样,原来就三队例外,一日下来,我骨头都快散架了。”
李束唇角扯了扯,“你可是占了温兄的大福气了,普通人想跟着操练也是没那机会的,你还埋怨上了 !”
正常而言,这话没什么问题,可李束话里话外却带了股道不明的酸意,听的人很不是滋味。
主仆二人都不曾开口,沉默着到了瓦舍外的马车旁,打了招呼后就上车走了。
“看什么呢 ?”有人在李束肩膀上拍了拍。
“温国公府的嫡次子也来了,我们是不错的朋友,就聊了几句。”
那人却用嘲讽的眼神看了眼李束,“吹的吧你,国公府的公子,是你的朋友,人家能看的上你一庶子出身的 ?”
李束脸色变了变,夹杂了愠色,那人却赶紧搂住了他脖子,“你别误会啊,我可不是看不起你的意思,只是听闻那些嫡出子女最是高傲了,根本就看不上庶出的弟妹,何况还是国公府的嫡公子。”
李束扯了抹笑,“温兄不受拘束,不讲究那些。”
“是吗。”男人撇嘴笑了笑,哀叹了一声,“你们呀,根本就不是一路人,就别白日做梦了。”
“瞧瞧人家,那可是连小厮都能带进京武卫,你呢,进来连命都险些丢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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