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满三岁的太子初见慕釉萱时,她还是襁褓中的婴孩。
两个月大,小小的一团,十分贪睡。
上官君澈不太记得自己弟弟出生时是何模样,但如今八个月了,依然丑得可以。
不像这个小不点儿,逗醒了就睁着明澈的眸子看他,若是再用吃的逗她,她会伸手过来抢,抢到了她便摆动胖乎乎的小手,咯咯笑起来,眼里闪着光,奶萌可爱。
此后太子便上心了,每次慕釉萱来宫中,他都会留些好东西逗她,喜欢看她笑得乖甜的样子,逗着逗着那些东西便全到了慕釉萱的口袋里,就连一块百年难得的玉珏也给她了。
看着慕釉萱笨拙地往自己衣服里藏,上官君澈那张还有婴儿肥的俊俏小脸笑容温柔可爱,还帮着慕釉萱将玉佩塞进她衣兜里:“是你的,都是你的。”
皇后看着忍俊不禁,笑着同丞相夫人道:“没想到两人没见几面感情就这般好,以后妹妹可得小心昭昭被这小子拐了去。”
丞相夫人听出她口中意有所指,微微一笑:“往后就看他们各自的福分了。”
慕釉萱玩儿累了,便爬上了丞相夫人腿上,撒娇似的在自己娘亲怀里蹭了蹭,迷迷糊糊地睡去。
上官君澈瞧着慕釉萱软软糯糯地躺在丞相夫人怀里,露出半张奶胖的小脸,真真可爱。
他抬头拉了拉丞相夫人的衣角,一脸期待地问:“舅母,我可以抱抱妹妹吗?”
丞相夫人先是一怔,随后笑着将慕釉萱交给上官君澈。
上官君澈感受到小人抱在怀里都是软软的,奶香奶香的。
可接住的时候他浑身僵住动都不敢动,睁大眼睛直愣愣地看着怀里的妹妹,像是生怕一动就会将她碰碎了般。
最后还是在丞相夫人的鼓励下紧紧抱着走了几步。
皇后看得是心惊胆战,反倒是丞相夫人心宽。
“君澈懂事稳重,习武一年抱昭昭的力气还是有的,交给他无妨。”丞相夫人看着太子小心翼翼抱着慕釉萱地模样,笑着说。
慕釉萱终于察觉抱着自己的人变了,悠悠醒来,然而入目是上官君澈那张稚嫩白皙的脸,她迷惑了一瞬才看清眼前可不就是经常拿东西在她眼前晃,欺负她的人吗?
然后“啪”一声,手拍在了上官君澈的脸上。
众人沉默。
然而小慕釉萱困意太重,又靠着上官君澈睡过去了。
上官君澈没有被这“一巴掌”吓到,却被慕釉萱醒来吓了一跳,只觉是自己吵醒了妹妹,心中过意不去。
虽然被打了一巴掌,可妹妹还小不懂事,说不定是喜欢自己不知道怎么表达。况且现在不是还颇为信任地在自己怀里睡着了吗?
得到“信任”的小上官君澈,心中自豪油然而生。
上官君澈嘟哝:“妹妹可真好。”
不知道他心里弯弯绕绕的众人:“……”
上官君澈是真喜欢这个突如其来的小人儿,而太子毕竟年岁小力气不够,没抱多久手便酸了。怕自己不小心将妹妹摔了,这才恋恋不舍地将慕釉萱交给丞相夫人。
等丞相夫人与皇后告别时,上官君澈还扒着慕釉萱露出的衣服,皱着小脸,满眼不舍地说:“舅母,下次一定要带妹妹来宫中啊!”
丞相夫人瞧着外甥可爱真诚,笑出声:“好,一定。”
上官君澈灿然而笑,看了看小昭昭,心中一动,想伸手再捏捏。
皇后坐在上面都没眼看了,起身将上官君澈抱了回来。
待人走后上官君澈才转眼看着自己的母亲,眼神无辜又可怜。
皇后靠着凤纹交椅神色慵懒,漫不经心看了他一眼,数落道:“也没见你对自己弟弟这么爱护呢?”
没有牵上妹妹手的上官君澈还委屈着呢:“母后~”
……
时光荏苒,春轮秋换,孩童渐渐长大,少年渐渐成熟。
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同居长千里,两小无嫌猜。
皇城大宴之时,圣上赐婚,郎才女貌天作之合,成就一段佳话。
然迎娶前半个月,太子奉急召前往登州城查贪赃与戕害百姓一案。
太子离城之时对慕釉萱承诺,他定会尽快赶回来,要给她一场最盛大美满的婚礼。
慕釉萱还记得送上官君澈出城时他满目歉意,觉得婚事他不能亲自操办,心中有愧。
可朝局复杂,瞬息万变,虽上官君澈已封为太子,但若无所作为,难以服众。且当时大皇子风头正盛,受皇上器重,朝中大臣已有不少人开始暗中观望。
而此时贪赃案一事恰是太子最好的机会,他有九分把握成功,回城必得父皇认可赞誉,令大臣信服,坐稳太子之位。
那时再与慕釉萱成婚,双喜临门。
如太子所料,贪赃一案解决得又快又准,查了几十车赃银,清理了一批贪官污吏!
可是谁也没想,太子在回城途中的林间郊路被叛军劫持,营救无果,殒身皓月之城!
慕釉萱也未曾想过,那日一别竟是阴阳两隔!
接到消息之时,她正绣着大红荷包,针扎破手指也不知,还是一旁的丫鬟看见赶紧上前止血。
可是她感觉不到疼,大脑一片空白做不出任何反应,甚至连呼吸都忘了,心疼到麻痹了全身,很快眼前一黑,晕倒在地。
她原本为太子痛惜,天妒英才,英雄薄命。
为自己可怜悲恸,在成婚前七日失去了最爱自己的未婚夫婿。
也为皇后忧心,白发送黑发,该多悲痛欲绝。
可父亲告诉她的那些细枝末节让她清醒,太子的死,毁的不是两人的婚姻,而是整个朝局!
……
池惜妍闭上双眼,她浑身泛冷,那些回忆里有她最不愿承认的事。
“你知道吗?”她声音喑哑低弱,声音都在微微颤抖,“是我让他去的,是我让他揽下那件案子,是我!就连那条回城小道也是我让他走的……”
她自诩聪明,反被聪明误,将太子行踪暴露给了叛党,推向死亡!
泪,滴落而下,莹莹冰冰,苍凉而凄绝。
滕煜目光幽暗,用指背勾去她那又要夺眶而出的泪水,温柔缱绻,又伤痕累累。
她微微侧脸,手握住他停在自己脸颊前的手腕,自嘲一笑,哭腔难抑:“我恨你们心狠手辣夺了他的性命,可不过是立场不同而已。我恨的该是我自己。若不是我非要让他去争那个名利,他也不会……”
池惜妍哽咽着,垂眸泪落。
“他原本说大婚将至,权利之争不在一时,只想好好操办婚事,迎我入主东宫。可我……”她松开手,捂住自己的脸,泪水从指缝间滑落,“是我亲手推他去的。那个对我最最温柔体贴的少年,是因我而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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