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子安醒来时,已是夜半时分,四周昏暗,屋外传来淅淅沥沥的雨声,有淡淡的饭香飘零在鼻尖。
身上周遭剧烈的疼痛早已褪去,只剩下淡淡的酸痛。他半睁着眼想,这便是阴曹地府了么?倒也没想象中可怖。
烛火突然亮起,映入眼帘的是香荠那熟悉而温柔的脸庞,她正捧着油灯,含泪带笑地看着自己。
“公子可醒了?”
陈子安心头一惊,忙道:“香荠,你、你怎的也下来了!”
香荠一怔,随即噗嗤一笑:“公子并没有去阎王殿,而是活过来了。”
陈子安怔然道:“怎会,我记得我吐了血,还看到了濒死者才能看到的一生的走马灯——”
香荠连忙解释起他怀中那颗药丸的奇妙来:“也许这等神药就是如此,置之死地而后生?只是不知,公子如何拥有这样的神药。”
“这竟是枚可解百毒的神药?”陈子安大惊,神色中又染了一丝哀伤:“是望轩死前给我的,我本当个念想,贴身收着罢了。也不知道他知不知晓——”
两人皆是沉默。
望轩自然是知晓的,不然为何巴巴地给陈子安送去?可他又是如何弄来的此药,又为何不自己用,反而死在了那个寒冷的冬日里。
只可惜,已无人再回答他们了。
“好了,别想了,都过去了。”香荠收敛心神,笑了笑,端来了一碗热粥:“公子大病初愈,还需进些热食,补补力气。往后,咱们便都是好日子了。”
一周后。
陈子安的身子已大好,正在誊抄诗赋,香荠在一旁帮他研着墨。两人时不时对视一眼,满眼都是无限的温情。
香荠看着她的少爷,有些不舍道:“子安,观音殿那边过来催了好多次了,不知从哪里知晓你身子已好了,我这边实在推脱不得,只好回了明日便去当值。”
陈子安一顿,手上的墨晕花了好不容易寻来的宣纸。
他掩饰地点头:“确实,我身子确实好差不多了。你安心去当值吧,我这里一个人可以的。”
“公子的身子果真大好了?”香荠眨了眨眼睛。
“是——”
陈子安正回着,却看到香荠不知从何地寻来了一对红蜡烛,投射出融融的红光,竟将这简朴的佛堂映照得竟有些温馨喜庆。
“这、这蜡烛——”
“公子,我也只能弄来这些东西了,如此简陋,终有些委屈你了。”
陈子安似是听懂了,似是没有听懂,只呆呆道:“你这是何意?为何是委屈我?”
香荠作惊愣状:“公子昏迷前不是说,要和我成亲生娃的么?既然身子好了,现下便该遵守承诺才是。怎么,你要食言么!”
陈子安脸色瞬间羞得通红。他那时已然神智溃散,马上要撒手人寰,哪里知晓还有重回人间这一日。
可看着满目的红光,还有香荠晶亮的眉眼,他却说不出拒绝的话来。
红烛映照着香荠的面容,原本绝色的脸庞风华尽露,陈子安的理智却还在负隅顽抗:“可,你是大哥的人,我还没请示父母族兄——你我无父母之命,亦无媒妁之言,如何能——”
“公子不必多想。”
香荠歇了逗弄的心思,上前素手与他十指相扣:“我这样卑贱的身份,又如何能奢求明媒正娶呢?你我这一世,都做不成真夫妻。可至少在这白马寺中,我不是那人的通房,你也不是那人的弟弟,我们可以抛开身份,像夫妻一般相守,哪怕只有几日也好。陈子安,你可愿意?”
陈子安回望着香荠温柔如水的眼眸,心中那份挣扎逐渐消解。
昨日种种譬如昨日死,今日种种譬如今日生。
圣人不凝滞于物,而能与世推移。
一时间,他竟也挣脱了那重重压在身上的藩篱,回握住香荠的手,诚恳道:“甘之如饴。”
香荠没想到这么轻松便说动了陈子安,内心是按捺不住的欢喜。她摆好蜡烛,对着陈子安巧然一笑:“那我的俊俏夫君,可是准备好了?”
陈子安的脸刷得变得通红,挣扎道:“那、今日便?”
“若你的身体可以,就今日。”香荠笑道。
陈子安也是男人,哪里愿承认身体不行?
他只能慌乱地点头。
“既如此,那我抱你到床上去。”
香荠笑着,将陈子安从椅子上抱起来。这几日下来,她的力气愈发大了起来,已能轻松将陈子安放在床上。
陈子安只能慌乱地倚在木床上,想看她,又不敢看她。
只见香荠巧笑倩兮,散开头发,褪去罗衣,竟让一切事物都黯然失色。
“公子只消躺着便好,一切交给我。”香荠笑得明媚:“若不舒服,便叫我的名字,可好?”
陈子安有些难为情,只能爱怜地抚摸着香荠光滑的脊背,无措道:“我记得,此处不是有许多伤疤?现在竟都好了,一丝痕迹都无?”
“我自小便是这等不留疤的体质,异于常人。”香荠笑笑:“连百花楼的老鸨都说,我这身子,便是天生做妓子的料——”
“胡言乱语!”陈子安怒道:“你的体质特殊,想来是受神佛庇佑。寻常人更应是视如珍宝才对,又如何能和那等龌龊勾当扯上关系——”
一个温软的唇落下,堵住了他的言语。
“公子说话总是这样动听,这嘴又是怎样生的,叫人越看越喜欢。”
陈子安还是仰面躺着,耳根子却早已红透了。
那软唇不断地向下,两人的呼吸渐重,不断地交缠起来。
烛火摇曳,变换着光影,映照着她美好的胴体。
“这、这。”陈子安艰难地哀求:“熄灯吧,我、我——”
香荠擦了擦额角的汗,促狭地笑了起来。
她翻身熄了灯,屋内又恢复了昏暗,只有淡淡星光刺入,映照着那对交织的光影。
窗外雨水如注,久未被雨水浇灌的河流颤抖着掀起波涛,越过幽谷,贪婪地吞噬着每一滴雨水,翻滚着,颤抖着,交缠着。
墙外的桃花枝上又多出几点粉红的花苞,在春雨中的滋润中含羞待放,不断摇曳着身姿,似在发出满足的喟叹,又似在渴求更多的雨露。
雨势渐收,皎洁的月光穿过峡谷、穿过河流,洒向浸满雨露的花枝,映照出几分诗意与温柔。
陈子安用被子裹住了香荠的身子,轻轻吻了吻她已被汗水浸湿的鬓发,轻声道:“娘子,辛苦了。”
香荠一怔,窝进了陈子安的怀中:“夫君,不辛苦的。”
第二日一早,陈子安再醒来时,香荠已去观音殿上值了,只留下了一碗药粥和纸条,叮嘱陈子安快些进食,补补身子。
陈子安脸色又红了起来。
观音殿内,荣王却盯着香荠的脸不住地瞧:“姐姐今日来得好早,而且看着,竟和往日不同了许多。就像、就像——”
香荠有些赧然地扭过头去,装作在忙什么的样子:“像什么?”
“就像、像屋外被雨水打湿的娇艳花朵一般!”
“咳、咳咳!”王千峰被口水呛到,脸上泛起了尴尬的笑意:“主子,吃口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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