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尘嫌男人速度慢,自己背着老人快速到了山谷下。
男人扶着妇人,妇人甩开男人,索性一屁股坐在地上,直接往下滑,根本不顾地上突起的树根和杂草落叶。
“爸,老班长~”
妇人有惊无险地到了槐树前。
男人紧跟其后。
就见苏尘三两下将老人抛到树杈上。
紧接着自己爬了上去。
妇人忙抱着槐树也要爬。
男人在其身边蹲下:“来,踩我肩膀上。”
妇人在男人的帮助下很快到了树杈上,当看到几乎被半包在树杈里的尸骨时,吃惊地捂住嘴。
苏尘没理他,掏出朱砂和黄纸,很快画了一道符,贴在老人身上,老人身子一颤,原本沉重的眼皮这会儿能轻松睁开了,身子更是直接扑到了尸骨上面,凄厉地喊着:“班长,班长啊,五娃终于找到你了啊~”
槐树的树杈不大,苏尘见男人在树下团团转,在画好两张符之后,一张拍在妇人身上,妇人身子一颤,眼睛猛地瞪圆。
在她的视线里,半包在槐树树枝的尸骨上,赫然有道绿色的身影。
苏尘跳下树杈,也给男人拍了张符,又帮他上了树杈。
“好好叙叙旧,符能撑两个小时。”
“谢谢大师,谢谢大师!”
男人道谢后,一转头,也愣住了。
就见尸骨上一道近乎透明泛着绿的人影正在伸手摸着岳父的脑袋。
人影张嘴了,不知道说了什么,岳父伸手要去抓,却抓了个空。
他愣了愣,竟像个小孩子一样哭了起来。
“班长,班长,我不是学兵,我就是五娃,指导员取的名字我不要,班长你就喊我五娃,就喊我五娃~”
……
“对不起班长,我那时候,那时候太害怕了,我应该要跟你一起牺牲的,对不起……”
“我还,还这么多年都没找到你的尸骨,让你这么多年被风吹日晒雨淋,班长呜呜呜……”
……
苏尘重新爬了上去,抓着阿鹏的小手,静静听着下方传来的委屈哭嚎。
阿鹏小声问他:“爸爸,爷爷是老八路吗?”
“嗯,是很厉害的军人,打鬼子的。”
“我知道鬼子,妈妈说,是很坏很坏的人,他们杀我们的祖先,抢我们的吃食东西,还放火烧我们的屋子。”
“奶奶说,这种人是畜生,该打。”
苏尘点头:“嗯,该打。”
“爸爸,我长大了也打鬼子。”
苏尘摸了摸他的脑袋:“好,爸爸支持你。”
他虽然没参与那段战争,但仅从原主的认知里,就能感受它的凄凉悲壮,就像前世他站在天师府前,布好阵法,携众师兄弟一起列阵时,明知前路一片漆黑,也要破釜沉舟,只进无退。
这河山,总要有人前赴后继,才能换得晴空郎朗。
蓦地,苏尘身子一颤。
缕缕金光汇入身体,周围的山气跟着激动了起来。
苏尘嘴角扬起。
这道功德也不弱,捉了赵小婷不至于如此,看来应该是顺便铲除那些毒株抓了孙志远阿山的缘故。
所以还是多帮帮警方,功德积累能加快一点。
山谷底下的呜咽声渐渐止住。
老人擦了擦浊泪,给老班长介绍了自己的女儿女婿。
提及女婿时,满脸骄傲:“我女婿也是军人哩,班长,他进了特种部队哦,班长,现在咱们国家的军队跟以前不一样哩,特种部队老厉害的。”
“建国啊,给你班长伯伯吹个冲锋号!”
男人嘴角抽了抽,但还是顺从地点了点头。
号声再度在山间闯荡。
“杀!杀!杀!”
“冲!冲!冲!”
“干掉鬼子,宰了他们!”
老人激动地捏着拳头挥舞。
绿色的人影也跟着挥舞拳头。
……
苏尘听到了妇人和男人一起合唱的国歌。
他也轻轻跟着哼唱了起来。
结束后,老人抹了抹眼角:“班长,你看我都老了,你还跟以前一样。”
“班长,要是我早点找到你就好了,我就能带着你去国都,去看国庆阅兵,去看升国旗,你知道战机吗?能喷五颜六色的气,可好看哩。”
“班长,如果你没死就好了,多撑两年,多杀几个鬼子,我们就胜利了,现在再也没有国家敢侵犯我们了。”
“班长,这些年没人给你烧纸钱,你冷不冷饿不饿啊?我们带了好多好吃的,你吃点不?”
……
男人一路攀爬上来,让人将食物拿过来,又颠颠儿地下去。
八点多时,老人感觉到异样,总算看向妇人。
“小颖啊,爸要走了。”
“以后,你跟建国好好的啊。”
“爸能在死前见到班长,这一生,没遗憾了。”
“以后每年清明,别忘记你班长伯伯啊!”
妇人捂着嘴,泪水哗啦啦落下。
男人抿唇点头:“爸,我们会的。”
听到他的话,老人身上的黄符缓缓化成了灰。
他的精气神在一瞬间被抽空,眼皮子落了下来。
身子逐渐冰冷。
“爸~”妇人委屈地喊了一声,嘤嘤哭出声。
视线里,老人身上渐渐飘出了一个灰色人影。
与此同时,她和男人身上的黄符也渐渐化为灰烬。
那道熟悉的灰色人影也逐渐消失在眼里。
妇人知道,这回,她是真的没爸爸了。
“爸~呜呜呜~”
半小时后。
男人将老人背了上来,整理好让他躺在担架上。
妇人收拾了心情,小声问苏尘:“大师,我们想将班长伯伯带下山,是直接锯掉树还是怎么样?”
苏尘摆手:“不行的,老英雄已经成灵了,他与槐树如今是一体的,你们要锯掉槐树,也会伤了他的灵。”
“……啊?那怎么办啊?”
“不用收殓,有心的话以后每年来祭拜祭拜就行,在树杈上盖个小庙宇,若有一天他能脱离束缚,这山河大川,这靠他们鲜血铺就的日新月异的新国度,他能亲眼见证。”
妇人怔了怔,欣喜:“谢谢大师!”
回到春明街已经是夜里11点了。
赵东升的车静静地停在街口,里头的阿亮捧着个小本子念念有词。
见苏尘他们下车,赵东升忙开车下来。
“大师,您可算回来了,累不累?饿不饿?”
苏尘笑开:“走,赵哥,我请你吃点心去。”
几人吃了面才往梁山赶。
路上赵东升八卦地跟苏尘聊起了那死去的老人。
“我问过老板了,他说那老人家啊,16岁参军,参加过抗日抗美,一生歼敌七百多人,也落下了一身的伤病,身体里至少十几颗子弹没取出来。”
“听说老寒腿发作的时候,浑身都是冷汗,还忍着往山上跑,那辈子的人啊,太能吃苦了啊!”
苏尘叹气:“是啊,太能吃苦了。”
所以合该死前遇到自己,全了心愿。
这世间的道,一饮一啄,总有定数。
唏嘘了一阵,苏尘这才看向阿亮:“今天学得怎么样?试着开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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