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炼狱！
此时的北鼎城，就是彻头彻尾的人间炼狱！
人的尸体和狼的尸体，散落各处，个个死相凄惨，断肢，残臂，鲜血……
殷七七踩着血泊，在秦万紫的哽咽声中，一步一步往前走。
鲜血，浸透了她的云履，她却像是没有察觉一般。
“小姐！”
秦万紫终是受不了这种血腥的画面，伸手拉住了她，“不要再往前了小姐，我们出城！我们这就出城！”
超度亡魂在城外也可以的！
她家小姐以前超度亡魂也从未进过城，这次也应该如此！
这满目的血腥，汇流成河的鲜血，不该污了她家小姐的眼，也不该脏了她家小姐的衣衫鞋履！
“阿红还在等我！”
殷七七闻言，回眸冲着她苦涩一笑。
天意，有的时候是让人很绝望的存在！
就算她是修行者，是一个强大的修行者，也无法改变一切！
就像……
她明明可以在去江左的时候，带走阿红，可是她还是留下了她……
“小姐！”
秦万紫闻言，泪水再次决堤。
殷七七见此，抬头看向她，下意识的将怀中的小太岁抱得更紧了些，“你不恨我吗？我原本可以保下她的！”
万紫千红姐妹跟了她这么久，怎么可能不知道她的本事？
她能看透人的命运，自然也能预知祸福！
北鼎城之祸，她其实在踏入北鼎城，不，更准确的说，是在看到万紫千红姐妹和黑白无常站在一起时，就已经预感到了，可是……
她并未干涉！
因为有些事情，她终究无法去做！
哪怕是，生灵涂炭遍地枯骨，她也无法去做！
“奴婢不怪小姐！不怪小姐的！”
秦万紫闻言当即摇头道，“奴婢不是那么不明事理的人，小姐这么做，肯定有这么做的原因！奴婢相信小姐！”
殷七七闻言：“……”
目光幽深的看了秦万紫一眼，自嘲的一笑道，“阿紫，不要相信我，我终究……不是神！”
她不是神，所以……
她会做出选择！
做出自以为对的选择！
比如，冷眼旁观这里的一切发生！
短暂的交谈过后，殷七七小心翼翼的将小太岁抱在怀里，仔细的不让他被任何煞气侵扰，抱着他继续往前走。
她要去找阿红！
她终是做不到真正的冷眼旁观，想亲口问一问阿红的意愿……
一路的血腥，遍地的浮尸，汇流成河的鲜血浸透的云履，让殷七七的每一步走的都分外不舒服。
黏腻的触感，让她恍惚间像是再次置身于末世的遍地狼藉中一般。
末世……
就是这个样子……
末世降临的刹那，无数生灵惨遭覆灭，那时候的鲜血也是这个样子！
就连天空都染成了红色！
那时候的她，失去了向来爱护她的师父和师兄，孤独的屹立在天地之间，从那以后，她再也没有了可以并肩作战的人……
她曾在末世孤独的行走了好久好久！
久到她以为，她会走到天荒地老，可是……
她遇到了丰都！
那个在她最孤单无助最绝望的时候，陪伴着她的人！
她是不幸的！
可也是幸福的！
她本以为那些过往，都随着她的穿书而终结，以为书中的世界，总归是要比她曾经生活过的末世要美好，可惜……
她错了！
这个世上就没有真正完美的世界！
就算是这看似完美的书中世界，内里也充满了鲜血和死亡！
北鼎城，被屠城了！
谢归渊率领龙渊军拿下北鼎城后，只留下了一队人马看守战俘，就去支援落川峡谷了，在他走后，北鼎城的北国守将车绍却逃了出来，打开了北鼎城圈养狼群的铁笼！
北鼎城作为北国的边城，圈养着北国昔日的百万狼军！
龙渊军是南梁人，自然没有北国的信仰，他们不会将狼奉为神明，更不会投喂它们！
饿了三天的狼，被车绍放了出来。
灾难，是毁灭性的！
就连谢归渊留下的那一队龙渊军，都没能幸免于难，死在了狼军口中，可是他们在临死之前，却打开了北鼎城的北门，打开了狼军通往北国腹地的大门！
是巧合吗？
怎么可能是巧合！
能以一敌百的龙渊军，怎么可能连一个败军之将都看守不住，让人钻了空子跑了出去？
这一切的一切，不过都是谢归渊的算计而已！
成也萧何败也萧！
北国凭借百万狼军肆意进犯周边邻国，换来了北国强国之位，如今，谢归渊要用他们北国的狼军，打败北国，殷七七……
就算早就预感到了这一场屠城之祸，也没有出手阻拦！
虽然她……
原本有很多机会阻拦，也有很多机会改变这个结果，可是……
那是谢归渊制定的战略！
是谢归渊想要的结果！
她……
怎么可能为了一人或者是一城，让他的千般算计万般谋划都成了空？更有甚者，她连他到底在算计什么，都还不知道！
看着遍地浮尸，殷七七垂眸自问……
她自责吗？
愧疚吗？
或许有吧！
可是……
却不多！
她想，或许这就是天道让神明无心无情的原因，因为没有心，就不会去纠结对错，也不会因为自己的选择而痛苦！
秦千红和白无常的姻缘乃是天定，他们走到一起的机缘，就在这北鼎城的覆灭之祸中！
这是天意！
而北鼎城的覆灭，是谢归渊的算计！
她不管是为了顺应天意，还是为了不破坏谢归渊的算计，都不会插手此间之事！
虽然心中知道，这是最好的选择，可是真的面对这血腥又残酷的人间炼狱，看着那些丧命在狼口之下的芸芸众生时，殷七七还是不免生出怀疑……
怀疑自己！
怀疑自己做出的选择，是否正确！
殷七七找到秦千红时，秦千红满身是伤的倒在一片血泊之中，身后，是数十个尚在襁褓中的婴儿……
“小……小姐！”
看到殷七七走来，秦千红苍白的脸上，当即露出了一抹虚弱的笑意。
秦万紫看到妹妹这个样子，一个箭步冲上前，将抱着她的白无常挤到了一边，把妹妹抢回了自己的怀中。
抱住妹妹的刹那，秦万紫就被指尖传来的冰凉和僵硬的触感弄得一愣，泪水不受控制的流出。
殷七七的目光从那数十个婴儿身上一扫而过，忍不住的叹息了一声，看着秦千红道，“阿红，你后悔吗？”
秦千红闻言一愣。
后悔吗？
狼群在北鼎城中肆虐之时，如果她没有看到府中大哭的婴儿，没有冲出去为了救那些婴儿，没有数次往返……
她不会被狼群围攻！
不会受伤！
更不会死！
她能活的好好的，可是……
听着身后传来的婴儿啼哭声，秦千红苍白的脸上，嘴角微勾，缓慢僵硬却无比坚定的摇了摇头，“小姐，奴婢不悔！”
她不悔！
稚子无辜！
她可以眼睁睁的看着北国边民死在狼群的反噬之下，却不忍这些什么都不知道的婴儿死于非命！
虽然她能救的不多，可是……
她已经付出了生命的代价，做到了她能做的极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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