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明月的生活习惯,赵宁是再熟悉不过,明月平时不爱化妆,即使化妆,睡觉前她必定会洗的干干净净的。
现在没有洗干净,只能说明她没有洗漱的水。
没有洗漱的水,明月完全可以去打,她一向就不是个爱使唤别人的人。
她不去打水,要么就是她那时已经没力气去打水,要么,她出不了这个门。
赵宁目光一转,落到了屋内垂手恭立着的几个丫鬟身上。
奴大欺主,恶奴欺客,他只恨自己没早想到这一点。
赵宁看了十郎一眼,说:“十郎,你到厨房打盆热水来,要是没有,你就自己烧。”
这话……
屋里伺候的丫鬟婆子们一听就知道大事不妙,青杏忙说:“不劳小少爷,奴婢这就去打。”
赵宁冷冷的说:“别动,月儿使唤不动的人,我也不会用。”
宗人府不认账,赵宁也不能封王,他也不自称“本宫”,但青杏还是感觉到了他眼里的杀意。
勤伯不懂这个三皇子又要闹什么幺蛾子,但此时,他也只得亲自去厨房要热水。
勤伯亲自出马,青杏等人也知道大事不妙,一直都吓得脸色发白,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这时,徐大夫人也闻讯赶来了。
她其实心里并不慌,主要是报信的婆子没说清楚明月的病情,这人吃五谷杂粮,谁还能少得了生病。她能管得了商氏吃穿用度,呼奴唤婢,还能管得了她不生病不成。
婆子说有个侍卫进宫请太医了,她都差点笑出声了,这个新贵色迷心窍,那得看宫里给不给他这个面子。
甚至在进房间之前,她心里还隐隐有些怒意,既然皇后不承认他们之间的婚约,两人就没有名分,男的公然进了女的闺房,这是不把他们太傅府放眼里呢,还认义女,太傅府认了这个义女,那真是把脸放脚底让人踩了。
等她看到躺在床上气息奄奄的明月,知道麻烦大了,厉声喝道:“商姑娘何时生的病,怎么不去报于我知,就是我忙,你们也要告一声大奶奶。”
青杏扑通一声跪下,含泪道:“奴婢有罪,奴婢不该听商姑娘的话,她说要好好睡觉,不是我等入内打搅,奴婢怕商姑娘生气,就没敢进去。”
其余丫鬟婆子也纷纷跪倒在地,声声哀泣,好不可怜。
这个梧桐院,下人就是以青杏为主,青杏的父母可是徐大夫人的得力助手,她希望赵宁懂点事,不要因为商氏生个病就让她这个太傅府的当家夫人下不来台。
然而赵宁什么话都没有说。
有那么一瞬,他是想把这些丫鬟婆子摔出去的。
但他想起明月劝他的话,太傅劝他的话,他最终忍住了,没有扔人,但确实也不愿意搭理徐大夫人。
在后院里头谁最大,当属这位徐大夫人,商明月想勾三搭四,她把她禁锢起来,他懂,但是不愿意侍候也不让明月自己料理自己,他怎么可能容忍。
十大夫人看他一声不吭,心知这个土匪出身的不能跟前面那个受过良好教养的比,只好自己找台阶下,吩咐她带过来的丫鬟婆子们搬来凳子,请赵宁等人坐。
勤伯此时也端着一盆热水进来了。
徐大夫人一时愣住了,不知道勤伯是几个意思。
赵宁也不说话,进盥洗室取了一块毛巾出来,放热水里泡了,再拧干,亲自给明月净脸,净手。
徐大夫人这时才注意到明月脸上的残妆,不由老脸一黑,瞪了青杏一眼,心里暗暗叫苦,想不到一个大男人,也会注意这些细枝末节。
青杏只管捏着帕子低头啜泣,深知虽然有娘老子护着,也少不了吃一些排头。
赵宁不说话,十郎却有话说,他惊讶地问:“殿下,姐姐昨天晚上连脸都没洗就睡觉了吗?姐姐不是很爱干净的吗?她怎么洗都不洗就睡觉了?”
小十二毕竟还小,不懂十郎的阴阳怪气,认真地问赵宁:“殿下哥哥,是不是这里没有小河,姐姐就不洗了?”
徐大夫人:……
偏偏十郎还认真的跟小十二解释:“我觉得,应该是这府里的丫鬟婆子们担心姐姐掉河里淹死了,没让姐姐去洗。”
徐大夫人:……她觉得她坐不住了。
但又不能一走了之。
也许是感觉到了有人擦脸,明月哼了一声,生病的奶猫似的,有气无力,听得十郎眼泪都上来了,他也有点慌了:“殿下哥哥,姐姐,她会没事的,是吗?”
赵宁不说话,只是轻声道:“别怕,太医马上就来了。”
也不知是安慰明月还是安慰他们自己。
徐大夫人想,这些毛孩子大概没见过人生病,就慌了手脚了。
她微微一笑,说:“不用慌,这会儿夏秋之交,头痛脑热很正常的。”
没有人理她。
连勤伯都不知道说什么好。
这商姑娘一看就病得不轻,徐大夫人却任由这帮仆妇在这里跪着是几个意思?换作以前那个假三皇子,她敢这样做?
老爷说得真不错,以后,他老了还得跟着三殿下,为着他挡了大夫人的侄子的事,只怕这个大夫人不会让他好过。
太医终于来了。
是被周吉抱进来的。
太医被周吉放下来,第一件事就是劈头盖脸的给了周吉一巴掌。
然后就看到明月。
当即骂起来:“病人发病畏寒,你们就给一床薄被,太傅家几时穷成这样了?”
此话一出,大家都惊了。
徐大夫人当即涨红了脸,一迭声的吩咐身边的婆子去取被子。
赵宁也抿了抿嘴,不说话,他一年四季就一床薄被,就没想到这个天还要盖厚被子的。
周太医不客气地推开赵宁,勤伯急忙端了凳子到床前,周太医才坐下来,给明月探脉。
他先是隔着袖子,后来又把袖子拂开,眉头越皱越深,只看得大家心惊胆战。
赵宁觉得,哪怕是他以前面对虎狼时他也没有那么害怕和无助过,因为他知道他的本事 ,知道他可以奋力一搏。
而现在,他只能等别人来告知结果。
冷笑道:“还救什么救,这烧昨晚就开始了,都到这个时候了还请什么医,直接给收尸就是,多省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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