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最终还是把赵二郎的玉佩当了,得了十几两银子,买了些米菜,总算在赁来的小院子里安顿下来。
赵大郎一直在昏昏沉沉地躺着。
老两口什么都不管不顾,只死守在病榻前。
两个小的也有些呆呆傻傻的,不知做什么好,实在是在这陌生的地方,他们也不知道做什么好。
倒是赵二郎,配合着明月用最快的速度熬了一锅粥,再撒些青菜,饿惨的一家人才算勉强填饱了肚子。
两个小的累坏了,吃完饭眼睛都睁不开了。
两人分别把两个小的抱进屋里睡好,又把碗筷收拾好,开始面面相觑。
分明都是疲惫之极,此刻都是毫无睡意。
住算是解决了,但实际上只付了十几文,还差一百多文没给。
此外还有周青的钱也没给。
柴米油盐是买回来了,还有更多的日常用品没有买,此外再有赵大郎看病的钱得备着。
而当玉佩的钱十几两已花了不少。
两人都没来得及品味京城的繁华,倒先领教了被京城的居大不易。
已是黄昏,晚霞的把逼仄的小院都染红了。
这个时候是没有心情欣赏景色的。
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在山阳,十四岁的赵二郎已是家中主力,撑起半个赵家了,但是,在京城,他也只是个没见过世面的乡下小子。
“姨父姨母都只会种地,这里我们又没有地。表哥现在也病了,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好。而且,就算表哥的病好了,他能养活他自己就不错。”
明月冷静地和赵二郎商量。
“那,我们怎么办?”赵二郎迟疑着问。
“不用怕,”明月安抚地拍一下他紧张得握成拳的手,“在杨家庄的时候,我们没饿死,还能供表哥读书。现在表哥都出来做官了,我们更不用担心了。”
赵二郎一想,有道理啊,忙点头。
“我算了一下,我们现在可以先找点活干,至少把日子过下来,至于以后,等表哥醒了,我们也混熟了,再作别的打算也不迟。”
赵二郎连连应声。
“我看周大哥挺可靠的,你明天拿钱去跟周大哥把他的帐结了,顺便问一下他有没有合适的活干。”
才认识不到半天,话都没说几句,就把哥大哥给叫上了。
赵二郎低着头不说话。
表姐不是他们家的人,却早早和他们一起供大哥读书。谁知道大哥一做官就要娶别人。
现在好了,娶不成别人了,差点还要表姐当首饰生活。
“表姐,都怪我们没用。”他喃喃地说,羞愧难当。
明月又拍了拍他,轻声安慰道:
“你才多大?而且,你已经做得够好了。别怕,一切都会过去的,会好起来的。”
你也不过比我大一岁,而且还是女的。赵二郎嘴动了动,终究没说出来。
他只能暗暗发誓,一定要做得更好一些。
表姐都没被吓倒,他们都被吓坏了,真是太丢脸了。
如此,两人方才各自洗漱回房了。
第二天,赵大郎还在半昏迷状态。说他是半昏迷状态,是因为他一直有意识地喝药咽粥,口中还不时喃喃自语。
但他一直没有睁开眼睛。
人确确实实地活着。
老两口还是坚定不移地守在病榻前。
赵二郎出去找周青去了,并非常坚持地要明月留在家里打理家里。
明月看家里确实乱糟糟的,只得吩咐赵二郎好生跟周青说话,有求于人,嘴巴要甜,便非常不要脸地把找活路的重担交给了赵二郎,自己留在家里收拾东西了。
总归,一家人得尽早适应自己的角色。
明月不知道,由于她对周青那含羞一笑,加上她不到半天功夫就亲热地叫人家大哥,赵二郎哪里还肯让她再去见周青。
毕竟,娘说过他跟表姐定过亲了。
明月不知道二郎所想,她不愿意看几近魔怔的老两口,决定动手收拾院子。
她一个人面对四面楚歌都过来了,这又算什么呢,好歹还有一家子跟她共患难呢。
体力劳动其实还有一个好处,就是让人觉得踏实。
正收拾着,屋里突然传来一阵哭喊:“爹,娘,二哥,表姐……”
然后,八岁的赵三郎哭喊着跑了出来。
明月一惊,忙迎上去,待要问他怎么了,赵三郎已经一把抱住了她的双腿,边哭边道:“表姐,我以为你们不要我了。”
这孩子是醒来没看到有人,环境又陌生,再加上又受了惊,想必是被吓着了。
她其实是很不习惯和人这样亲近,但此刻让她推开他心里也有些不忍,只得拍了拍他,宽慰道:“别怕,我们怎么会不要你呢,你可是我们的宝贝。”
赵家的日子,那是拼尽全力才能活下去的,哪里有多少时间来温情脉脉,明月这一声宝贝,完全是受了姓乔的影响。
三郎神奇地停止了哭叫,怔怔地问明月:“表姐,你说,我也是宝贝吗?”
他也像村东头的杨真宝那样,是宝贝,不是个讨债鬼吗?
“当然了,我们三郎就是个宝贝。”明月爱怜地抚着赵三郎乱糟糟的头发。
小儿子,大孙子,老两口的命根子。
作为小儿子,赵三郎并没有享受到一点小儿子的福利。
他出生的时候,正是赵大郎用钱最凶的时候。
赵父为了多挣点钱,除了家里的地,还佃了别人的地来种,两口子一天到晚都在地里忙。
赵三郎能活下来,与其说是因为有商明月和赵莲儿的照看,不如说是他本身生命力够强。
两个半大的孩子能有多细心?更何况两人还要绣花。
赵三郎就那样稀里糊涂长到了八岁。
大字不识一个,但三四岁起就会帮家里拾牛粪,捡树枝,长到八岁,更是已经能分担家里一部分地里活了。
明月鼻子就酸了。
每个人都是父母的宝贝,然而宝贝也是有差别的。
明月咽下了一声叹息,捏了捏赵三郎的脸道:“去找套衣服出来,洗个澡换个衣服吧,看你现在脏的,花猫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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