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雨嫣取完药,又去了安德鲁病房,为他擦了擦小手小脚。
“我来。”林归帆将热水袋交给沈雨嫣,想要去接她手里的热毛巾,“你现在是病号,要休息。”
沈雨嫣摇摇头,虚弱一笑,“怎么还好意思麻烦你?”
她目光看向病床上的孩子,又有些抱歉地看向林归帆。
她还要和林归帆存续一年的婚姻,如今却在他不知情之下,多了个养子,不知如何面对他。
林归帆看穿她的心思,微笑,“没关系雨嫣,不要有心理负担,莹莹要是知道多了一个弟弟,她也会很开心。”
沈雨嫣心里有些触动,仿佛被牵扯起丝丝涟漪。
待了半小时左右,林归帆送沈雨嫣回到顾宅。
一进去,佣人们正在从厨房里端着菜去餐厅。
她顿住步子。
江静怡不知生了什么病,顾寒舟一定会留在庄园别墅陪她,应该不会在餐厅。
想到这里,她迈步朝餐厅去。
既然已经回来了,顾宅里又都是顾正雄的人,被人看到她回来了却不去吃晚饭,可能又会被说成是摆架子、不敬长辈。
总之看不到顾寒舟就好。
刚一走进餐厅,她就看到顾寒舟已经落座,接过佣人递上来的热毛巾擦手。
她抿紧唇,站在门口不动。
“雨嫣,杵在那里干嘛呀?过来吃饭呀。”沈红梅拼命对她使眼色,生怕顾正雄又对女儿不满。
她像是要被斩头的犯人,内心十分抗拒地坐过去,“爸,哥。”
顾正雄“嗯”了一声,头都没抬,算是回应。
顾寒舟端起一旁的红酒,轻轻摇晃,仰头饮了一口,意味不明道:“回来的似乎有些晚了。”
他说着,撩起眼皮,看向她。
沈雨嫣手指放在腿上,攥紧了衣角。
顾寒舟绝对还对她怀恨在心,不然不会选择在这个时候故意让她难堪。
她的行踪,他是清楚的,完全没必要问这一出。
“是是是,”沈红梅忙不迭笑道,转而皱眉看向她,“雨嫣,你今天怎么搞的?早上让所有人等你吃饭,晚饭也最后一个到。”
沈雨嫣垂眸,心口一阵郁结。
有些做父母的是这样的,儿女被人做了箭靶子,她不帮着你一把,反而跟对方一起戳你心窝子。
她轻轻笑一下,看着顾寒舟,“我回来这样晚,哥最清楚是什么原因。”
这阴阳怪气的论调,吓得沈红梅一颤,悄悄用手肘怼了她一把。
这丫头疯了吧?敢和寒舟这么说话?真的是以为已经是林家人了,翅膀硬了,急着飞走了。
可她飞走了,自己这个做妈的还在顾家呢,还让不让自己好过!
顾寒舟握着筷子的手一顿,一向冷然的眼睛带上几分戏谑,“哦?和我有什么关系?”
沈红梅在桌底下疯狂拉扯她的衣摆,她全当不知,“要不是哥在公司给我交代一大堆任务,我怎么可能现在才回来?”
顾寒舟轻笑,低下头继续吃东西。
“即便是一家人,我也不能给你放水,该做的事,一件都不能少。”
她暗自腹诽,你何止不给我放水?你简直恨不能将我丢在滔天洪水里,自生自灭。
她垂眼,“哥说得没错,在公司里,众人平等,没有特殊。”
忽然她语调一转,“哥最近见到江小姐了吗?”
一直默默无言的顾正雄一顿,眼神不可避免看向身边的儿子,“雨嫣不提,我差点忘了,什么时候带江小姐过来?”
顾寒舟不动声色地擦了擦嘴角,低头间,目光冷沉,“难为雨嫣还记得这件事。”
明明是平和的语气,但他笑意不达眼底,莫名让沈雨嫣后背一凉,紧张地端起杯子喝了口水。
战线是她先拉起的,现在退无可退。
喉间一股痒意袭来,她嘴里的水还没咽下去,立马偏过头剧烈咳嗽起来,地板被溅起一片水渍。
“不好意思,我感冒了,有点不舒服。”她脸色咳得通红,捂着嘴解释。
顾正雄的注意力,从儿子脸上转移到她身上,神色不满,正要教训她几句,顾寒舟说话了。
“已经和静怡联系到了,她说过两天,再来亲自看您。”
顾正雄点点头,“来之前,告诉我一声,我好准备些见面礼,不能让人姑娘第一次来,觉得我们有失礼数。”
沈雨嫣听着,想到不久也会和江静怡这样同桌吃饭,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
顾寒舟的眼神从对面看过来,手指有节奏地在桌面上轻点。
沈雨嫣眉头一跳。
她在顾寒舟身边工作多年,当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顾寒舟这是心里不痛快。
往常,只有面对难缠的合作方,或者不知天高地厚的愣头青,他才会表面平静地做这个动作,没想到有朝一日会对她这样。
这顿饭吃得不踏实。
散席后,顾正雄和沈红梅先一步回房,沈雨嫣出去时,果然被顾寒舟拦住了去路。
“你是跟我去小屋,还是在这里说?”
沈雨嫣余光瞥向四处走动的佣人,又望着他冷沉的脸,咬咬牙,先一步朝小屋的方向去。
小屋里,沈雨嫣站在窗边,月光在她身上镀了一层银光,像落入凡间的仙子,圣洁无瑕。
她警惕的眼神落在男人眼里,不由得觉得好笑,“我还以为你会跟头倔驴一样,和我死磕到底,没想到还是来了。”
她眉头微微皱起。
不跟他来,还不知道他会发什么疯。
“我怕不按照你的话做,你会将结婚公证书送到爸的房里。”
话是这么说,她却丝毫没有一丝害怕的情绪,反而充满挑衅和讥讽。
顾寒舟低头转动腕表,眼眸被浓密的睫毛盖住,意味不明地说了句:“不会。”
她愣住,“什么?”
他抬头看她,月光照进眼里,点点波光流转,将他冷酷的面容增添一丝柔和,“我说,不会公布那张婚书,我在医院说的,都是气话。”
沈雨嫣的心猛地一颤,胸膛里响起擂鼓般的声音。
顾寒舟少有这样一面,他给人的感觉向来是凌厉的、气势压人的,从不曾对人低顺过。
她提醒自己,顾寒舟哪次不是将她按在地上俯视鄙夷?所以这句话的可信度有多少呢?
不过是为了稳住她和江静怡之间的平衡罢了。
她移开目光,看向不远处一张破旧的儿童木马,声音淡然,“我不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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