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视,来回逡巡,好像在寻找猎物的目光让人很不舒服,心头总有种发毛的感觉。
元老头带着元老大元老二和大郎二郎兄弟应付官差的问题,元老太带了张氏去厨房找干菜了,后院的新鲜菜也不剩多少了,而且元老太总觉得大冬天送这些人新鲜菜不太好。
送新鲜菜还不如送肉。
官差的目光赤裸裸的盯着后院方向,这家人院子看着挺好,没有两只鸡别想让他离开。
张氏又恨又气又怕,就是这些人上午才抢走了她鸡蛋,这会还敢来,要不是身上那身官服,要不是腰间那把刀,她非把人打出去不可!
芹娘带着笙宝,三四五郎和陈玉竹母女俩一起窝在屋里,门窗紧闭,根本不敢出去。
这种时候,他们出去只会给这个家里添乱。
笙宝气坏了,她觉得外头的人坏透了,还从没有见过那么坏的人。
芹娘拍着笙宝后背安抚她,碰到这种事,谁能不气。
让他们更生气的还在后头,官差瞧见元老太提出来的一篮子干板菜,脸一下就拉了下来。
“呵,这么大的房子,就拿这么几根菜,糊弄谁?老子大年三十还出来,为你们不被野狼叼走,这般辛苦,就值你们几根野菜。还不如让你们被狼叼了去,一个个没良心的狗东西。”
官差说着就要自己去厨房看,“我看你们这顿年夜饭是不想好好吃了,本官就来成全成全你们!”
“官爷,拿错了,拿错了,这就是个添头,是我这媳妇眼花拿错了,哪能让官爷这般辛苦白跑一回,老婆子这就去给官爷拿来。”
元老太说着又匆匆折返进屋,没一会提了一条腊肉来,是之前韩野他们才拿来的,原本是打算留着慢慢吃的。
“就这,活的都没有?”官差说着就朝后院去。
“官爷,我家没有活的了,都病死了,真的,不信你听,我家没有牲口声儿。”元老头腰弯得低低的,急步跟在官差身后。
“没有活物,不是有鸡蛋。”官差的目光盯在张氏身上,不怀好意地笑了,意思就是,还要一篮子鸡蛋才肯罢休。
张氏一下急了,跪在地上,“我家就那么几颗鸡蛋,都给你们拿走了,没有,没有鸡蛋了。”
“敬酒不吃吃罚酒,”官差一脚把张氏踢开,就要去抽腰间的刀,元老大,大郎二郎立马上前一步,双方的气势一下就变了。
官差握紧腰刀,色厉内荏大吼,“你们想干什么?!”
跪跪跪,个死婆娘就是不老实,只会跪,下贱的贱骨头!
元老太匆匆从厨房出来,递上篮子,篮子里装了十颗鸡蛋和一条鱼,“官爷,这是全部了,我家今年过年的全部了。都送给官爷,祝官爷年年有余,年年有余,我们没想干什么,没想干什么。”
元老太卑微地把篮子递出去,转身就去拧张氏耳朵,又去拍元老大元老二几人。
“是孩子们不懂事,老婆子收拾他们,官爷你大人大量,老婆子给你磕头了。”
元老太一下把头磕在地上,一下一下磕着,其他人见状情愿不情愿都跟着磕了下去。
官差提着两只篮子一块腊肉,看着地上讨饶的人,心情这才又好了起来。
“早这么听话不就没事,哼,非得贱皮子!”
官差走了。
出了院门看不见人影,元老太才慢慢直起身,元老大元老二忙来搀扶元老太,大郎去扶元老头,二郎去扶张氏。
张氏一下坐倒在地,“那些是给宝儿留的鸡蛋呐,都拿走啦!”
“哭什么,只要人都好好的,好好儿的就好。”
元老太不敢想,要是刚才那人拔出刀,后果会怎么样?
他们家几个男人或许能打赢这个官差,但必然会有人受伤。
那然后呢?
这次来的可不止这一个官差,十多人呐。
他们打赢一个就得全家被打死填命,怎么能为了这样一个人填命啊!
元老太心里何尝不痛不悲,正因为更痛更悲,她才要做更有利的决定。
“娘,我们要是和他姓拼,他未必敢抢咱们家东西!”
“闭嘴,不长脑子的东西,你能打一个,你还能打十个!听你娘的。”
元老头给了元老大后脑勺一巴掌,心里也后怕,自己刚才也被肉冲昏了头脑,竟然想冲上去干架,现在只觉得后背都湿了。
“老大老二去关门,大郎二郎去里边看看,他们有没有吓到,让他们再等一等,等村子里安静了再出来,年夜饭,多做两个菜吧。”
元老头这里说的菜真的只是菜,干板菜,大白菜,小青菜多炒两个上桌,大过年的,没有肉,总要多一点菜才行。
外头鸡飞狗跳的声音,足足闹了大半个时辰才渐渐消停下来。
紧接着是那些人猖狂的大笑声和兴奋的不知名的小调。
相比于这些人的高兴,六禾村众人压抑愤怒又悲伤,他们连说不的权力都没有,只能默默承受。
但凡说不的人都和张氏一个下场被人一脚踢飞。
“爷,奶,爹,二叔,我觉得那些人不太像我见过的官差,他们太凶。”
沉默了许久,元二郎终于说出这样的话,他之前去县城做过生意,是见过官差的。
他们也凶,但那种凶只是为了维持秩序,并不是想杀人抢人的凶。
今天来的这些人比起官差更像是传闻中的匪!
无恶不作,杀人不眨眼。
这话元二郎没说,话中的意思却很明白。
可这些人穿着官差的衣服啊,他们穿着官差的衣服啊!
张氏感觉憋屈了一晚上终于有人应和她了,才要跳起来就被元老大按了回去。
“别说了,他们穿着官服,不是官能是啥?当心说了招祸!”元老头呵斥二孙子。
笙宝从娘亲怀里抬起小脑袋,“爷爷,奶奶,他们不是从县城里来的,是从山里来的。”
全家人都震惊地去看笙宝。
“笙宝,你说什么?”元老太筷子都掉在了地上。
山里来的,什么样的人会从山里来?难不成真是匪?
“宝儿,你怎么知道的?”
笙宝缩着小脑袋,“我闻出来的。”
众人:“……”
其实不完全是,是她在窗缝里看见的,那人身上穿着狼皮褂子,和那夜从山上下来的小狼们一样,空气中有一点点狼味,很淡很淡,没有看见狼皮衣她都想不到。
“妹妹,你什么时候还长了个狗鼻子?”四郎真诚发问。
笙宝白了四哥一眼,“你才是狗鼻子,你最狗!”
“我要是有那么厉害就好了。”四郎认真回。
笙宝瞬间没了脾气。
“那这事怎么办?”陈玉竹拉住大郎衣袖,很担心娘家那边。
但今天不能回去,明天也不能,要等到大年初二才能回去看看。
元大郎安抚地拍拍陈玉竹,“不会有事的,你们村比我们村大,还有里正,里正见过官老爷,要是那些人真是从山上下来的,他们不敢去那边。”
元大郎就是话赶话那么一说,没想到真让他猜对了。
那些人没敢去大囤村,也没敢去河对岸韩家。
“大哥,咱们怎么不去那个什么韩老爷家,还有大囤村那边,六禾村才几家人,一个小破村子,又穷,兄弟们辛苦一趟还不够塞牙缝的。”
“你懂什么,咱们现在不能暴露知道吗?要不是野狼下山惹事,咱们还不能出来,吃香喝辣了还不满足,天天窝在山上吃雪你才高兴是不是?”
“不不不,大哥你说什么话,我高兴,高兴!说起来,这些野狼还算懂事没有伤人,还让咱们有机会下来吃香喝辣一顿,大年三十这样才有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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