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钟才刚刚响了一声,此时不过卯时刚过一刻,缪尘霜就已洗漱完毕出门去了。
此时的长安城各坊仍是一片寂静,只有西市零星的几个早点铺子开了张,摊口坐了几个顾客,看样子应是给各商铺送货的小贩。
缪尘霜买了一碗馎饦,寻了一处位置坐下,就着一个胡饼慢慢吃着。青鸾楼辰时才开张,她还有的是时间。
“哎,你听说了吗,听说魏王府上下正忙的很,准备迎娶太平公主呢!”邻桌的一名小贩对另一名小贩说道。
“哦?我怎么记得太平公主之前不是有驸马的吗?”
“嗐,你说说你这消息有多不灵通,那驸马早就死了!”
“啊?”那小贩似有震惊,“怎么死的?”
“我只听说是被一名宫女毒死的……”
缪尘霜听到这里,心头一痛。又听另一名小贩继续道:“总之啊,这次太平公主嫁的可是武家的人,你瞧瞧现在天下都是姓武的,这门亲事可不亏呢!”
“武家……可是郡王武延基?”
那小贩面上似笑非笑,又摇了摇头道:“太平公主可是神皇最疼爱的小女儿,当年吐蕃派使者来求亲,高宗和皇后心疼女儿远嫁,还专门为她修建了太平观让她带发出家以拒绝和亲,如今重新为太平公主再选婚事,岂能马虎,怎么会选一个只好男风之人!”
“只好男风?!“缪尘霜拿着胡饼的手滞在空中。看来震惊的不止她一人,那另一名听着的小贩也睁圆了双眼:“此事当真?我怎么从没听说这郡王还有此等爱好?”那小贩面上似笑非笑,又摇了摇头道:“此事可没几人知道,我也是曾给魏王府运送过一些米货,无意中听到的,你可别往外说啊……”
缪尘霜嚼着口中的胡饼,全然没了滋味,看那武延基常常出入风月之地,怎会还有这不为人知的一面。而且那遇害的胡姬还有了身孕,难道说并不是武延基的……?
她竖起耳朵还想再听下去,可那两名小贩只转了话锋,家长里短地扯开了,缪尘霜只好咽下最后一口胡饼,起身离开。
她看时间尚早,便朝着西市的方向走去,想去看看春莺的铺子如今生意如何了。
当她走到春莺的糕点铺子时,刚巧见春莺撩了窗络,正向东北的方向探头瞧着。缪尘霜目光扫过春莺的脸庞——今日的妆容似比之前见她时更为精致些,脸庞上还泛着一股若有若无的绯红,眼眸中尽是期盼的柔情。
缪尘霜嘴角一牵——看来春莺多半是有了心仪之人了。
春莺望得出神,竟也没觉察到缪尘霜已经站在她面前,等到她听见有人唤她的名字,才猛然回过神来:“啊,原来是缪姑娘。”
缪尘霜轻声一笑,打趣道:“这是在等意中人呢?”春莺脸上的绯红一下子晕染开来,“没、没有的事……”
缪尘霜也不揭穿她,只含笑看着她坐下。春莺被缪尘霜这么一盯,更加不好意思了,慌忙转身温茶,拾了几块糕点放在小瓷碟里,给缪尘霜送去。
“我适才用过早膳了,再吃也是吃不下了的,只上一壶碧螺春便好。”缪尘霜谢绝道,“我不过是路过,想知道你最近生意如何,只小坐半个时辰便去查案了。”
“那奴家帮姑娘用纸包起来吧。姑娘查案时,应该是常常忙得顾不上吃饭吧。”
春莺转身取了一张干净的油纸,将瓷碟中的糕点小心翼翼地用油纸包了起来。
“这话倒是,春莺费心了。”缪尘霜点头道谢,想来的确这阵日子忙于办案,经常错过饭点,胃部总感觉隐隐不适。
春莺刚包好纸包,忽闻身后传来一声:“春娘,给我包三个玉露团,今日我有急事,不便在店里吃了。”
春莺听见这声音,眼睛陡然一亮,转身盈盈应道:“哎!来了!”
缪尘霜偏着头,绕过春莺的身影朝那声音望去,见那人着一身半新不旧的青绿布衫,面容白白净净,接过纸包的双手细长白皙。
“再过三日便是大考了,或许这段时日会少来店里一些。”那人轻声道。
“嗯。大考过后……你还会留在长安吗……”春莺的语气里有些担忧。
“这要看考试的结果了,若是考上了一官半职,兴许能留在长安吧。”
那人将纸包怀揣于胸,掏了十几枚铜钱递给春莺便转身离去。
春莺紧紧握着那十几枚铜钱,久久地望着那远去而有些瘦削的背影。
原来春莺心仪之人是他呀。缪尘霜暗想着,啜了一口茶。
春莺心事重重地坐到缪尘霜对面,半晌一言不发。
“方才那人,可是与你相识?”缪尘霜问道。
春莺垂眸应到:“不过是一常来的熟客罢了,也谈不上相识……”
缪尘霜本不想过多地探听别人的私事,可见她心神不定的模样,还是不免说道:“若是你有心,不妨找个合适的机会与他说说。”
可话才刚说出口,她忽然觉得有些可笑,自己母胎单身二十余年,对于恋爱这方面的经验完全为零,还来指导一个唐朝人。
可春莺并没有在意,她轻叹了一声,“这奴家是断然不敢的,他是一个将来要走上仕途的书生,奴家……不过是一名风尘女子,是配不上人家的。”
缪尘霜本想安慰春莺说在感情里没有什么配不配的,可话才到喉头就咽了下去,她在现代的时候被朋友拉去参加过一次相亲会,看上她的男方一听说她没有父母,还是个天天不着家的犯罪侧写师,一下子就打了退堂鼓。
有时候,人就是如此的现实。
末了,缪尘霜正愁着不知该如何劝慰春莺时,只听春莺自己转了话题道:“缪姑娘可是还在追查木尔塔娜的案子?”
“正是。”
她忽然想到早上在早点铺子听到的那些传闻,压低了声向春莺问道:“青鸾楼里可有男风之所?”
春莺一怔,不知道缪尘霜从哪打听到这个消息,这件事情可只有楼里的人才知道。
“有的。不过此事老鸨从不让我们外传,因为当今圣上对男风颇有打击,因此长安城中少有开设男风之所。”
“可青鸾楼的老鸨却是个爱财之人,身后又有权贵撑腰,她看别人皆不敢开设,便自己想法子在楼里开辟了一处极隐秘之所,听说专供爱好男风的王公贵族。”
春莺转念又问道:“这和姑娘的案子有何关系?”
“眼下还未定一定有关系,只是我无意中得了个线索。”缪尘霜估摸着已经快到辰时,从荷包中拿出一两碎银递给春莺。
“唉哟,这可使不得,且不说姑娘是奴家的大恩人,这几个点心也断然不值那么多钱的。”春莺摆摆手,一脸惶恐道。
“如今看你店面还未能运转起来,这些就权当我提前预支的吧,等下回铺子生意好了再说。”
“这……奴家便收下了,缪姑娘的心意奴家是记下了。”春莺双手接过银子道。
缪尘霜点点头,揣了油纸包出了铺子,心底却苦叹一声——这个月又要勒紧裤腰带过日子了。
虽然前几日她才领了每月的银钱,但她每次一领到月钱都会拿出一半,托人带回给自己在这个朝代的亲弟弟秦宁,因此每到月底手头上基本没有余粮。
不过钱这东西缪尘霜也一向不太在意,心思转瞬又回到了阿尔塔娜的案子上。
本以为木尔塔娜与武延基有牵连,可如今听闻武延基竟有如此不为人知的一面,不过也许是传闻罢了。
目前唯一的线索只掌握到木尔塔娜是在魏王府遇害的,木尔塔娜腹中的孩子是谁的,以及凶手的动机等方面仍是一片迷雾。
今日的青鸾楼倒不似往常那般热闹喧嚣,那老鸨远远见了缪尘霜朝大门走来,挥舞了手中的绢扇笑道:“哟,姑娘今个儿可真是来得不巧,本楼已被包场了。”
“包场?”缪尘霜眨了眨眼,看到门口站着两名龟奴。“是谁包场呀?”
“哟,这可不能说。”老鸨摆出一副送客的表情。
二楼的雅间听见楼下有人对话,从窗户探出头来看了看,不一会儿便有人“咚咚咚”地跑下楼来,跟那老鸨耳语了几句。
老鸨叫住了转身就要走的缪尘霜:“姑娘请留步,贵客有请。”
缪尘霜正狐疑着,怎么一会儿又要送客,一会又让她进去,只见那老鸨一副毕恭毕敬的样子,带着她穿过大堂,绕过了院中央的荷塘,又上了西南角的角楼。
“是谁要见我?”缪尘霜想着她在这长安城并没有太多熟识之人,在青鸾楼会见更是不可能,唯一的可能性只有李旦。
“姑娘去了便知。”老鸨只回了一句。
老鸨在一扇气派的雕花黄花梨木门前停了脚步,两旁的龟奴将那扇木门往左右一拉,做了“请”的手势。
缪尘霜踏入大门,向左边的一看,身形滞了一瞬。
那金丝榻上坐着的,竟是武延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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