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的进展比我想象得还要顺利。”
孔幽现在孤身一人,坐在降魔塔内。
塔的四周关押着那些活了成百上千年的魔怪,他们安静如鸡。
大门紧闭,禁制恢复,孔幽被关在了这里,低喃着说了一句话。
话音一落,没有谁回应他。
孔幽皱眉,不满。
“许久没见了,诸位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冷漠?”
他嘟囔了一句“好无情”。
依旧没有谁敢说话。
那些魔怪有一多半都是孔幽亲手抓回来的,剩下来的一小半听过那一多半讲述它们的恐怖经历。
全盛时期的孔幽,敢一个人深入妖怪的巢穴,把它们一窝都端了。
他现在也敢,但是实力暂时还没恢复。
然而这些被封印的妖魔不知道孔幽的境域被封,它们以为他是在装。
又来了又来了,这家伙以前抓妖降魔的时候,就故意扮成文弱的书生,引狼入室。
等那些妖魔准备吃他的时候,孔幽也撕破了自己的伪装,把它们狠狠地捶打一番!再关个千八百年的禁闭。
现在这人突然出现在降魔塔,谁知道他又藏着什么坏心思?!
说不定,他是从宗门那里领来了什么新的宗主令,要把它们这些魔怪,全部仙道毁灭呢!
太可怕了,太可怕了。
它们在这里本来关得好好的,这里的妖魔又有才,说话又好听。
关个千八百年不是问题,但不能让它们魂飞魄散啊!
所以没有任何一只妖魔敢回应孔幽的话,生怕这人突然想起来它们姓甚名谁。
孔幽对此非常不满,他平躺在地上,看着黑压压的塔顶。
心情从来没有一刻这么放松过,仿佛这里才是他的归宿。
鸦首山最危险的地方,现在反而成了最安全的地方。
孔幽这时才正式开始休息,身体放松,梳理着刚刚的事情经过。
柳霜吟大概是露出了什么马脚,被佟家夫妇发现了蛛丝马迹。
这对刁钻的夫妇由此认定凶手必然隐藏在鸦首山之内,这事儿不是什么妖魔虐杀修士,而是有人残害同门。
真凶的范围其实也很小,就锁定在那几个和佟筝语一起到瑶台的真传弟子,还有三个新人。
佟家夫妇把他们的怀疑对盛荣说了,盛荣的答复绝对是严查。
这时柳霜吟听见了风声,心里慌乱,所以才要采取行动。
按照孔幽之前在她那个暗室看到的东西,佟筝语应该是她第一个下手的对象。
她的经验还不够,不知道如何去瞒天过海。
所以这时,她想到的办法,就是栽赃嫁祸。
当时其他的真传都在山中,只有孔幽他们三个去参加阁试的弟子不在。
嫁祸给他们三个是最容易的。
孔幽进一步去想,柳霜吟为何最后选择的嫁祸对象是他……
大概是因为,从以往的经历来判断,他是“最好惹”“最老实”的那个。
萧则和曲宵都会为自己辩解,甚至采取极端一点的手段,挖地三尺把真凶找出来了,也说不定。
但是在柳霜吟的印象中,孔幽不是能言善辩的人。
就算是被冤枉了,他也不会有什么过激的方式。
柳霜吟在慌乱之中,只能想到这个办法,嫁祸给孔幽。
孔幽把思路捋了一番,点了一下头。
很好,柳师妹果然按照他的计划走了。
接下来,盛荣应该会让其他人继续在鸦首山查下去。
继续查,查到的线索也只能是来自孔幽。
柳霜吟会把更多的罪证都堆到大师兄那里。
而现在,孔幽被盛荣关进了降魔塔,完全没办法为自己辩解。
这就给了柳师妹机会。
孔幽把四肢摊开,呈一个大字,放松地躺在地上,眼睛盯着头顶上方的黑暗。
黑暗离他很近,只要一口,就能将他整个吞没。
“都来吧,来得再快一点……”
孔幽低声说着。
“把我彻底吞噬,让我消失……”
他静静地躺着,耳畔是妖魔们刻意压低的喘息声。
此时此刻,外面的鸦首山众人也是乱了套了。
佟家夫妇坚持要把孔家找来,给孔幽定罪,不但要赔钱,还要让他偿命。
盛荣的意思是,这件事鸦首山内部还没有完全调查清楚,不能随便定论。
如果冤枉了孔幽,那对于整个师门来说,都是一种灾难。
佟家夫妇坚称盛荣这是在包庇孔幽。
“盛宗主,证据都在这里呢,还有什么可查的?”
“请两位稍安勿躁,给我们三天的时间。三天后,如果什么都查不出,再将孔幽定罪也不迟。”
盛荣要三天的时间。
佟家夫妇虽然不满,但是,给他三天也无妨。
盛荣亲自查了三天。
这三天的时间,竹幽居,还有孔幽平时经常出现的地方,都被翻个底儿朝天。
越是搜查,盛荣的心就越凉。
他看到了一件接着一件魔器被递到他的面前,这些都是从孔幽的住处,还有他经常修炼的地方翻出来的。
鸦首山的大弟子误入歧途,修炼妖魔之道,已经走火入魔了。
而佟筝语,就是被献祭的第一个。
佟夫人哭天抢地,骂鸦首山,骂孔幽。
这回真是证据确凿。
三天后,鸦首山不但没能为孔幽翻案,反而让他的罪名做得更实。
此时在降魔塔内的孔幽似乎也心有所感。
在第三天的夜晚,孔幽没有睡觉,一直保持着坐姿,像是在等什么人。
这一晚,有好几个人都来看他。
第一个来的人是发糕。
发糕没有找到进入降魔塔的门,他在外面呼唤着孔幽。
“师兄,师兄你还好吗?”
孔幽说他还好。
“发糕,我这边你不用担心,我有办法的。”
孟筏诰抱着龙须酥,忧心忡忡,又很愤怒。
“他们明明是在冤枉人!师兄,我明天就去找宗主,还你一个清白!”
“筏诰。”
孔幽突然叫了少年一声,孟筏诰一怔。
师兄极少叫他的名字。
他听见孔幽的声音,隔着厚厚的塔传到他的耳朵中。
“你长大了,就算没有师兄,你也要好好生活。”
“师兄,你怎么了?”
孟筏诰不明白,孔幽为什么突然像交代遗言一样,跟他说这种话。
降魔塔的墙壁太厚了,他听不清孔幽的语气。
“师兄……这次也是玩笑话吧?”
孟筏诰的声音在微微颤抖。
他听见孔幽轻叹一声,也可能是他听错了。
“没错,是师兄在开玩笑。但是发糕,如果,如果真的出现了这种情况,在玩笑结束之前,你要照顾好自己,别做傻事。”
这就是孔幽今晚,对孟筏诰说的最后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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