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曹冲住处之时,曹操眼眶都红了。
看着周边斑驳的痕迹。
虽没有焚烧的漆黑,但尽是密布的血污。
曹操心脏微微颤抖着,迈着沉重的步伐,走了进去。
里面甲士环绕,最中间处盖着一块白布。
仅仅看到白布下面透出的人形轮廓,曹操整个身子都开始微微颤抖了。
那人形的轮廓,只有成人一半不到......
还是那么的幼小,才在这世上走了六年......
只走六年啊!
曹操一步一步,走到那白布面前,面容不可控制的扭曲了起来。
“父亲,小心......身子......”
曹丕柔和的声音传来,温暖的手扶住了曹操颤巍的手臂。
双眼通红的曹操,转头看向自己的长子。
昨夜,最危急的时刻,正是自己的长子带着麾下的亲兵舍身抵挡马腾。
这才能撑到许诸带着城外的援军来解危局。
曹操深吸一口气,轻轻拍开曹丕的手。
开口道:
“为父,没事!”
旋即,曹操再看向盖着自己幼子尸身的白布,伸出颤巍的手,抓住白布的一角。
眼中似闪过最后的挣扎,轻轻揭开白布。
待自己幼子那没有半缕血色的面孔,映入眼帘时。
看着那双再也没有生息的眼睛。
看着那静默无声的躯体。
曹操的视线模糊了,埋下头,现出痉挛一般的颤抖。
盖下白布后,曹操又猛地抬起头!
眼中,面上,尽是浓郁到不能再浓郁的杀机!
仰天嘶吼道:
“马腾!!!孤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歹毒到如此程度!”
“你!你!尽杀了孤最聪慧的孩儿!孤要屠尽你所有的血脉!刨尽你每一位先人的坟墓!!!”
从喉咙深处啼出的声响,宛若汪洋上的大风疾啸。
嘶鸣直入人心。
此刻,周遭的甲士都感觉仿佛有一股阴凉之感扑面。
曹丕和曹植两人,也皆因曹操那嘶吼声中的痛苦,而各露出复杂之色。
曹植是担忧,生怕此刻的父亲,会因极致的伤心而累垮身子。
而曹丕,面上也是担忧。但在听到“最聪慧的孩儿”几个字时,曹丕眼眸深处,明显闪过一缕微妙......
如夜枭一般啼吼了几声后,曹操转过身来,面色已入阴云,但情绪还是稳定了下来。
曹操的眸光,落在自己两个儿子身上。
先是在曹丕身上掠过,又死死的锁着曹植!
冷声道:
“曹植,你昨夜在何处啊?”
昨夜危局之中,长子曹丕携亲兵来救,曹操看在眼里。
但自己的次子曹植,同样有亲兵护身,同样有幕僚在侧!
可昨夜,他未见到自己的次子!
被曹操那凌厉的眼眸打量着,曹植整个人都慌乱了起来。
前一瞬,他还在担忧自己父亲是否会因伤心而拖垮身子。
这一刻,曹植满腔皆是为自己的处境而担忧。
不仅是眼中满是慌乱,就连额头也渗出了汗水。
在曹植支支吾吾之时,曹操那锐利的眸光又落在曹植的亲兵身上。
“说,昨夜二公子在何处!”
此刻的曹操,满面杀机,威严感甚为浓郁。
曹植的亲兵不敢隐瞒半点,赶忙哆嗦着道:
“二公子......二公子昨夜与杨修等文人,吟诗作对醉酒不醒......”
此话一出,曹操面上的凶气已经浓到不能再浓了。
“醉酒不醒?!吟诗作对?”
“呵~那马腾便是用醉酒不醒骗过了孤的眼睛!”
“曹植!你身为孤之子嗣,岂能整日埋没在这酸儒文学之中?”
曹操眼中乍出的凶光,让曹植只觉一股森冷寒风扑面而来。
曹植整个人顿时跪立在地,急迫道:
“父亲......孩儿......孩儿知错。”
此刻的曹植,是真的后悔到极处了。
若不是昨夜突起相思之绪,他又如何会以酒液去麻痹自己的思绪......
若他不醉酒不醒,又如何会在父亲身陷危局之中,而不能出力半分?
说一千道一万,只怪心中想她太深。
曹植埋下的面部,满是痛苦的复杂之色,紧咬嘴唇拼尽全部心力,以按捺转头去看兄长曹丕的冲动。
看着于自己面前跪着的次子,曹操面上满是失望之色。
心里又想到于昨夜惨死的幼子曹冲,以及长子曹丕舍命来救的一幕。
曹操深吸一口气,声音又冷了三分,道:
“许诸!拿下曹植,将其押入死牢反省!”
“其余,同曹植醉酒者,无论是谁,杀!!!”
冷风扑面,杀机刺心。
曹操的话音一出,曹植眼眸瞬间成空洞之状。
“喏!”
随着一道铿锵之声后,曹植直接便被许诸身后的甲士钳住。
曹植还未做争辩之际。
身为长兄的曹丕,直接跳了出来。
躬身于曹操面前道:
“父亲,子健他,昨夜虽然犯了错,但他罪不至死啊!”
“父亲又何故,何故把子健押入死牢......”
曹丕的求情之语,终究是让曹植那空洞的眼眸现出了神采。
曹植看向平日与自己并不和睦的长兄,眼睛里多少有些感动,也有几缕羞愧......
怒火中烧的曹操,自是不会理会这种求情之言。
依旧大袖一甩,冷声道:
“还不把这逆子带下去!”
曹操话语一落,那些钳着曹植的甲士,也只好行动了。
当然,作为曹丞相的次子,曹植不至于被暴力相待的,被甲士们往大牢那边请去。
而许诸更是带着一队甲士,杀气腾腾的向曹植麾下的那些文士们抓去。
杨修、丁仪、丁廙、刘桢四人,皆为这个时代最为拔尖的文人,皆是投在曹植帐下。
每逢曹植思绪起伏,诗兴大发之际,这四友皆会同在场间。
故昨日曹植的宿醉,这四友也是个个有份。
在文气一道上,他们四人是当世最亮的那几个繁星,可面对许诸带领的甲士,他们与坊市的鸡崽无异。
下场,也如同售卖的那些鸡禽一般。
被强壮的甲士,一路拖到了大街上,直接以钢刀斩首。
整个过程中,甚至连求饶的话语也未来得及多说几句。
平日里那随口便诗词如风的头颅,就那么像西瓜一样在地上滚动着......
流出的血液,也和西瓜的汁液相似。
这当街斩首四人,本该是无比残忍的一幕,若平时免不得会响上几道惊呼。
但今日不同。
乱世朝都的许昌,昨夜经历的腥风和血雨,已经极大的扩充了所有人的心里承受阈值.....
……
曹丕回到府中后,眼眸渐渐幽邃了起来。
如今曹冲身死,曹植被押入死牢。
身为曹丞相长子的曹丕,没仰天大笑三声,都已经算得上极具城府了。
一人静坐于大堂之中,似乎在思虑着什么。
片刻后,轻微的车轮之声,出现在寂静的大堂中。
坐在轮椅上的司马懿,出现在了曹丕的面前。
曹丕眸光一动,隐晦出声道:
“邀曹植喝酒的那人......处理得如何了......”
曹丕这话轻声无比,如同暗夜之下,阴沟之中鼠类小心的攀爬。
司马懿闻言,如同没听懂一般,面上故作疑虑之色道:
“谁请曹植喝酒?我不曾知晓啊?”
“难道不是那曹植......自己酒兴大发吗。”
此话一出,曹丕先是愣神一瞬。
旋即,面上浮起一缕笑容来,这缕笑容多少有些复杂,又好似于黑暗深处传出的狰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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