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红娘的身影,渐渐消失在转角,彻底看不到了,张君瑞这才从门口回转过来,反剪双手,心中的兴奋几乎要爆发开来,他来回的在书房里踱着步子,心中不住的偷笑。
心想:啊哟,真是事由天定,看来这人与人之间的缘分,都是冥冥之中早就安排好了的。
本来老夫人已然将婚事赖掉,谁料小姐却给了我这场好处,这岂不就是姻缘本天定吗?
他又拿出莺莺小姐写来的书信,仔仔细细地看了起来。
那一个个娟秀飘逸的文字,犹如一个个清丽脱俗的美人儿,在纸上翩翩起舞;又似一颗颗璀璨的星星,在夜空中闪烁着耀眼的光芒。
那上好的薛涛笺,散发着点点兰芝香气,仿佛是从仙境中飘来的仙香,让人陶醉其中。
他拿在手里,爱不释手地翻来覆去瞧,又放到鼻子上闻了闻,仿佛要把那香气永远留在心中。他一遍遍的吟诵,从低吟渐渐到朗诵,在那抑扬顿挫的阅读声中,将他此时此刻的兴奋之意,都淋漓尽致的发挥了出来。
那声音如同天籁之音,时而悠扬,时而激昂,让人仿佛置身于莺莺小姐的身边,感受着她的温柔与聪慧。
他走到院中,缓缓抬头眺望天色,就见此刻的太阳还升的老高,心中不由有些焦躁,开口便骂:“今天这鸟天,真是百般刁难我哦,怎么就不能赶紧暗下来呢?”
“老天爷啊,你何苦要争这区区几个时辰呢?”
“太阳啊,你快快回去睡觉吧!”
“唉,平日读书画画之时,盼望着白天能长一些,就怕转眼黄昏,但总是不知不觉到了日落西山,只能很不情愿的作罢;今日我要去赴那花间之约,这太阳却仿佛是生了根一般,咋就不肯回去哩,只好耐心等待了。”
于是回到书房,又来回的踱起步来。
等了没多久,张君瑞彻底坐不住了,又一脸焦急的来到院子里,就见那瓦蓝的天空,万里无云,日头依旧高高的挂在那里,于是不由长叹一声,心中别提多难受了。
琴童一脸慵懒的从隔壁卧房里出来,见他这般样子,不由摇晃着小脑袋说道:“相公啊,这秋老虎吃人,太阳如此炽烈,你小心中暑啊!”
张君瑞闻言道:“我恨那后羿,为什么不将这最后一颗太阳也射掉,这样就不耽误我的事儿了。”
琴童闻言,一脸好奇道:“相公,你今日为何这么着急盼着太阳落山呢?”
张君瑞瞪了他一眼:“休得多问,去睡你的大头觉吧!”
琴童闻言,不但不恼,反而来了兴致:“哟,相公今晚,是不是又要去花墙边弹琴唱和啊?”
张君瑞看都不看他:“不是不是。”
琴童道:“既然不是去弹琴,那就是去约会喽?”
张君瑞冷冷道:“不用你管。”
琴童道:“相公啊,你若是要去会俺家主母,现在就不能站在这烈日之下,如果晒的脸皮干涩,俺家主母肯定不会喜欢,若晒脱了皮,主母还会心痛哩。”
张君瑞闻言,如梦方醒:“啊哟,对对对,幸亏你提醒,否则,我就太对不起俺家莺莺了。”
琴童又道:“相公啊,你在大树底下看天,也是一样的。”
张君瑞一想也对,我何必要傻傻的晒太阳呢?
于是走到大树下,站了一会儿,又抬头看天,只见太阳略微的偏西了些,但还是明晃晃的,于是自言自语道:“这不知趣的金乌,一个劲的晃我眼睛,就是不回去,琴童,去给我找把后羿射日的弓箭来,干脆将它射掉算了!”
琴童闻言,不由扑哧笑道:“相公啊,你这可为难琴童了,我可以给你找个扫把来,射天弓是万万找不来的。”
张君瑞闻言,扭头瞪了他一眼,不做声了。
不知过了多久,突听琴童道:“相公,太阳落山了。”
张君瑞抬头一看,不由心中一喜:“啊哟,谢天谢地,终于落山了!”
等到前边的寺庙里传来了晚钟暮鼓,张君瑞匆匆扒拉了几口饭,将身上的旧衣除去,又重新换了一套新长袍,心想:今天我必须将琴童给支走,不能让他当跟屁虫,否则,我和莺莺小姐在花间“你侬我侬”,他站在旁边也“哇啦”不了。
想到这里,于是说道:“琴童啊,晚饭后没有什么事,你继续去躺尸吧。”
琴童闻言,不由心道:相公今天肯定有事,叫我先去睡觉,这是要支开我,去和莺莺小姐约会啊!
我偏不走,倒是要好好看看,你们是怎么个‘会’法。
于是说道:“相公啊,琴童我不困,还要在你身边伺候你哩。”
张君瑞一脸不耐烦道:“今天就不用你伺候了,快去睡吧。”
琴童闻言道:“现在月亮都没上来,去睡也太早了。”
张君瑞道:“主人家叫你去睡,你睡去就得了,不必啰里吧嗦!”
琴童见主人动怒,于是心道:好吧,你非要我去睡,我就去睡好了,等你前脚出门,我后脚就去盯梢。
于是说道:“是,谨遵相公吩咐。”
说完,就回到一旁卧房去了。
张君瑞见琴童走了,不由心中一喜,自言自语道:“啊哟,这下好了,稍等片刻,待他睡瓷实了,我关上书房门,到得花墙,溜进花园,真是妙极!”
等到隔壁卧房里传出了打鼾声,张君瑞蹑手蹑脚的带上了房门,溜出院子,走过花径,转眼就到了便门口。
他用手轻轻的推了一把,便门依旧紧紧关着,心想:大概现在时间还早,小姐她还未下楼。
于是转到假山旁,站在当日弹琴的地方,探头探脑的向花园里张望。
就见偌大的花园中,静得可以听到心跳声,没有一丝人影攒动,只有知了与蟋蟀在不知疲倦地演奏着夏日终曲。
此刻,月亮已经高悬在天空,宛如一盏明灯,照亮了整个花园,清辉如水,倾泻而下,仿佛为这个美丽的花园披上了一层银色的薄纱,好一幅初秋的绝美画卷。
张君瑞的心情格外舒畅,他想着,今晚终于可以得偿所愿,与莺莺小姐相会,了却自己的相思之苦。然而,他的心中也隐隐地担忧起来:莺莺小姐会不会不敢前来呢?
不过,小姐她是守信之人,按理说不可能不来,我只消在这里‘待月西厢下’,小姐她肯定会来‘迎风户半开’的。
想到这里,心中愈发的舒畅,若不是怕招来崔府其他人,他恨不能直接引颈高歌一曲,以抒发自己心中的喜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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