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厅门关上的一刹,辗转的琴音被隔绝掉。
桑筱麦清晰地听见电话里虚弱的气息,“筱麦,妈妈今晚要做个小手术,我有点怕,你能来趟沪上吗?”
夜风吹得桑筱麦心一惊,“妈你生什么病了,怎么突然要做手术?”
“你别急麦麦,一个小手术,发病有点急,妈妈就是心里没底——也想你了。”
风吹来,将桑筱麦的脸颊拂得冰凉,妈妈刚离婚,现在又要手术,她一个人在沪上该是怎样的孤单与害怕。
挂断电话后,桑筱麦开始查机票,但是当晚最后一趟航班已经停止售票。
明天最早的航班也要6点05分,而妈妈的手术就安排在今晚。
桑筱麦急得不行,开始给航空公司打电话,最后带着哭腔恳求,“求你就卖我一张票,我现在就出发,如果起飞之前我到不了登机口,那我认命行不行?”
赵景尧看见桑筱麦时,路灯将她脸上的眼泪映得晶亮,她紧紧握着手里的电话,声音颤抖,“没有这张机票,我怕以后再也见不到妈妈了。”
应是得到了对面的拒绝,随着耳边的手滑落,桑筱麦腿一软,人向后踉跄去,只是下一瞬,肩膀就被一个有力的手掌稳住。
“你要去哪,或许我能帮上忙。”赵景尧说。
桑筱麦抬头,她还记得他,在草原屋檐下躲雨时,给她让出一个位置的人。
她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赶快如实相告,“去沪上,今晚。”
闻言,赵景尧开始拨手里的电话,“帮我要一张票……”
接着,他背对着路灯,看着一脸眼泪的桑筱麦问,“姓名,身份证号。”
同时,赵景尧边讲电话边拦路上的出租车,电话挂断后,车子也恰好停下来,就像命运已经提前安排好每一个节点。
“上车,我今晚喝了酒开不了车,我们乘出租车去机场。”赵景尧对身后的桑筱麦说。
她在惊慌中,来不及想太多,迅速钻进了车里。
“麻烦进最近的高速口,去机场,多谢。”赵景尧嘱咐前面的司机。
沈知蒽等桑筱麦等得不安,她刚站起身打算出去寻她,桑筱麦去机场的信息已经发过来。
闻书砚在二楼看到沈知蒽脸色有些异样,完全没有了之前的放松模样。
沈知蒽将西服披到肩上,拾起包,一个人向收款处走去。
“你好,结账。”
沈知蒽低着头拿着手机准备付款,头发压在衣服里面没拿出来,加上她的肩头太嫩滑,西服便无声音地滑落下去。
可是,她还没来得及去稳住衣服,已经有人提前捏住西服的肩角,重新提到了她的肩膀上。
那力道温柔又及时。
沈知蒽转身侧眸,暧昧奶杏色的唇畔微微张着,她竟在这里遇见了闻书砚。
还没等说出话,西沫踩着高跟走过来对闻书砚说,“这就要走了?”
此时,款已付完,沈知蒽擦过闻书砚的身侧走开,琴音淹没了他俩说话的声音。
外面晚风吹得更劲,沈知蒽站在路边等车,将压在西服下的长发拿出来,放它们自由。
一道孤独的影子被拉得老长,长发随着风肆意飘摇。
沈知蒽脑海里倏然映出闻书砚那张染了酒意而薄粉的脸,又很快被西沫那句甜柔的“这就要走了?”打散。
不多时候,沈知蒽约的车减速在路边停靠,她刚上去坐好,车门却被一股外力阻止关不上了。
她向外侧头一看,闻书砚正一手撑着车门,弯下腰说:“豌豌,带我一程。”
“我和你不同路——”沈知蒽话还没说完,闻书砚已经无赖地将左腿递到了车上。
休闲西裤的裤角触碰在沈知蒽裙下的小腿上,凉凉的痒。
“向里坐坐。”闻书砚又说一句,人也继续向车里靠近,有种她再不让位,他就要坐到她腿上的架势。
沈知蒽怕司机等得着急,向里挪了挪,闻书砚便真坐了进来,一双长腿支在小轿车里有种放不下的局促感。
“你朋友呢,怎么就你自己回家?”闻书砚偏头问她。
沈知蒽:“筱麦有急事去沪上了。”
桑筱麦当晚确实乘上了飞往沪上的唯一航班。
出租车下了高速到达机场后,赵景尧一路带着桑筱麦去安检、穿过候机厅、到达登机口……
桑筱麦全程又急又懵,贵宾通道里紧紧跟在赵景尧身后,他走得快,她跟着小跑。
偶然赵景尧回头看她,索性拉住桑筱麦的手腕,生怕人跟丢了。
登机口临别时,谁都没注意到,起初赵景尧只是拉的桑筱麦手腕,眼下拉的却是她的手。
桑筱麦跑得满脸粉红,留给赵景尧一句“谢谢”急匆匆登了机。
有一身工作制服得体的同事笑着调侃赵景尧,“赵机长送的谁啊,让你这么大动干戈的?”
赵景尧身穿便服,单手撑在扶栏上,一时说不出话,他好像从未这么着急过。
——
珲河上缓缓涌动着各色灯光,仿若城市夜晚的热闹全部倾倒在了里面。
沈知蒽在雅颂大院正门门前告诉司机:“就停在这里吧。”
闻书砚先于她下了车,望了眼身前矗立的楼宇,这里每层都是400多平的大平层。
“豌豌你相信么,我们只有一河之隔,我家就在对面。”闻书砚转过身对沈知蒽说。
不过他也是才知道她住在这里。
沈知蒽望着河对岸的中式园林别墅区,原来她每天拉开窗帘都能看见闻书砚的家。
雅颂湾处于珲河之南,雅颂大院居于北侧,隔河相望。
沈知蒽站在风口里,紧了紧西服,“那我还真是载了你一程。”
眼前的闻书砚被河水里的灯光映得五官分外立体,他单单穿了一件深色休闲衬衫,没穿外套,不知是从家出来就没穿,还是忘在了西沫那里。
“其实,我是想送你回家,你一个人我不放心。”闻书砚将手插进西裤口袋中,露出两截结实的小臂。
整个人挺拔而放松。
珲河里的灯光将闻书砚的腕表晃成五颜六色。
沈知蒽一时不知怎么接话,看着闻书砚白皙的脖颈,顿了两秒说:“谢谢书砚哥。”
闻书砚忽地笑了,笑得有那么一丝浮浪,性感的男音穿越夜灯抵达耳边,“自己上楼害怕么?”
“不怕,里面灯很亮,层层门禁识别系统,而且到处都是监控。”沈知蒽这次倒是回答得快。
闻书砚眉眼含笑地看她,这样看了稍许,他抬起下巴指了指身后的大平层,“上去吧,早点睡,明天见。”
今天下午在沈爷爷家分别时,他就说过“明天见”,刚刚又说了一遍。
沈知蒽琢磨着闻书砚的话走进正门,一段距离后回头看,他还手插兜地站在原地,见沈知蒽回头,抽出一只手摆了摆,和她示意再见。
直到沈知蒽走到一个转弯,再侧头,还看得见闻书砚那道高挑清贵的身影,立在夜色与晚风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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