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
朦胧间容贞睁开眼,看到一身西装的陌生男人眉间有些焦急呼唤着她。
“需要纸巾吗?”
男人带着雪白的手套,将漆皮纸巾盒递给容贞。
容贞反应了几秒。
才意识到自己不自觉间,泪流满面。
她抬眼看着司机,伸手扯出纸巾,微微点头。
“谢谢。”
司机忙关心说道。
“小姐,到顾家了。”
看到陌生车辆停在别墅外,别墅的保安等候在一旁,见到是容贞从车上走下来,方才礼貌行礼放行。
任管家正在花园里跟园丁讨论着什么,见到容贞回来忙迎上来。
他笑着说道。
“容小姐,怎么先回来了。”
但看到容贞脸上还留着泪痕,一愣,眼底涌现出关心,但还是没有多问。
忙问道。
“容小姐该是累了,若是需要用餐,随时跟我说哦。”
“谢谢任叔。”
任管家看着容贞离去的背影,叹了一口气,莫非,容小姐在宴会上受了什么委屈?
但也不应该啊,老夫人在,怎么可能让容小姐受委屈呢。
任管家也不再多想,继续自己之前的工作。
他转身吩咐道。
“老爷回来了,他最见不得院子里的这些杂草,哎呦,这生命力实在旺盛,多安排几个人来把这些草除了先...”
.....
换上可可爱爱的拖鞋。
将礼服挂好,穿上舒适绵软的长袖睡衣。
倒了一杯温水,容贞端着粉色的马克杯晃到窗边,窗外一片晴朗,从这个角度看过去,风景正好。
锦柘是兰叶的转世重生,带着兰叶前世的记忆。
没想到,兰叶竟然会认识韫玉。
没想到,韫玉竟然保留着前世的记忆。
没想到,他竟然恨着自己。
温润的水温刚好可以舒缓酒液在胃里发酵的灼热感,她窝在沙发上,大脑飞速思考着,究竟是因为什么。
每一次做梦。
那些记忆都存在着。
但梦境却比记忆还要清晰,让她觉得有几分古怪。
她励精图治十年,强迫自己去忘却失去爱人的伤痛,但她不否认,哪怕是十年后,她回忆起与韫玉相处。
也能精确到每个细节。
可是梦境却好像第三人的视角。
她不再是局内人。
而是一个旁观者。
见证者。
见证着曾经的一切...
想起很早之前,破碎的梦境,掉落的牛皮纸....
容贞意识到。
或许,当年韫玉的死,还另有原因。
如果韫玉保存着当时的记忆,按着他的性子,不应该对她是如今的态度....
不知道想了多久。
或许是外面的风吹得太舒服。
当顾斐回来的时候,看到的就这样一幅场景,她毫无防备缩在沙发里,整个人蜷缩的模样,让他心中一悸。
他失去她多久了。
久到他一直在怀疑,自己是不是从未拥有过她....
他看着女子发丝贴在脸颊上,微微蹙眉,他忍不住抬手,又放下来。
抬手。
又放下来。
容贞睁开眼。
她意识到那人是他,但他不说话,她干脆自己先睁眼了。
女子眼眸里早已没有了醉酒的迷蒙,也没有了质问他的冰冷,她眼神依然很清澈,直直看着他。
“韫玉。”
顾斐漆黑的眸看着容贞,说道。
“容贞。”
“你为何会毫无顾忌叫出这个名字。”
现在的顾斐,身上有淡淡的酒气,但他整个人不再显得偏执愤恨,除了眉眼依然阴霾,但那双看着她的眼,隐隐透出几分透骨的倔。
容贞意识到,他们缺乏沟通。
或许在记忆里十几年没怎么说话。
又或许是重逢后,没有意识到他拥有从前的记忆。
他们竟然。
从来没有坐下来,好好聊上几句。
容贞坐起身子,睡衣上粉色的郁金香衬得女子的脸粉嫩,她说。
“韫玉,你为我,我的江山,付出了全部。”
顾斐没有说话,表情依然阴霾。
“可我却找不到你的尸骨。”
“只能为你立衣冠为冢。”
容贞缓缓扬起头,晚风吹过她的身体,扬起她耳边的发丝,当她抚摸着爱人的衣冠冢时,无人知她心中苦闷悲痛。
她派出朝歌卫的精锐去寻。
那鲜红的土地上。
什么都好像有。
却显得那般死寂。
有什么东西凝固着,是容贞抬眸,与顾斐交错的视线。
他站得笔直,眼眸修长,好似有什么在他的脑内流转着,记忆的洪流汹涌,一波接着一波,让他没有出口阻止。
反而问出了一句。
一直想问的话。
“你为什么。”
“以我为饵。”
“为什么。”
“放弃我。”
他目光锐利,紧紧盯着容贞,仿佛这个回答,他已经等了很久,久到自己见到她,依然问不出口...
容贞定定看了顾斐许久。
她想过很多原因。
她刚来的时候,想着今生的爱人不记得她,她失措,但却如小鹿般雀跃,感恩天道怜悯。
后面她开始思考,是不是背负了太多,不再天真烂漫,所以引起了他的排斥。
现在,他憋了许久。
容贞可以清晰看到背光下,他的表情和轮廓。
原来...
他竟然觉得,自己会为了江山社稷,以他为诱饵,用将士们的命去做赌注。
彻底平了北境。
时间好像静止了。
顾斐问了问题后,没有再多说一句,话出口,他眼底深处有些恼怒,但既然已经问出。
他不会再收回。
容贞一直没有回答。
她撑着上半身,坐在沙发上,好像看到了,在那个孤寂令人觉得发冷害怕的夜晚,一个同样瘦小的男孩。
倔强背着她。
翻过了一座又一座山。
她偶尔清醒,偶尔昏迷。
只记得耳边有蝉鸣鸟叫,只记得那座山的草没过了男孩的膝盖...
“你真是个傻子。”
容贞开口。
她抿着嘴角,强忍住眼底的酸,直愣愣看着顾斐,一如从前。
“我为什么会放弃你?”
“万里江山。”
“赫赫皇权。”
“我为天下,更为你安平。”
顾斐总觉得连骨头都麻了,或许是因为许久没有看过女子的眼泪了,她是个坚强的人,从军后更胜从前。
常言,流血不流泪。
可她现在眼泪潺潺而下。
顾斐只觉得,她就算一句话不说。
光是这些让人心碎的眼泪,就足够让他手足无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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