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女婿现在在夏国很有分量?”陶然笑着,像是闲话家常一般平静。
“是的,您有什么要求直说就是。”简兮心内哂笑,这是后知后觉的知道她的价值了。
陶然看着面前这个沉着冷静的女儿,脸上永远是那样不显山不露水,行事妥当又有算计,最难的是言行之中还有些侠气。
再看看底下两个混账,心中遗憾,要是简兮是个男子就好了,这偌大的家业交托于这样的人他也算对得起列祖列宗了。
“我想让你带你二哥去夏国,宗族内也会分出一部分的人跟着,只需要你到时候跟女婿说句话,陶家便可在京城站稳脚跟。”
陶然将自己的打算说了出来,轩辕战这般行事作风,可见轩辕王朝不是长久之相。
他们陶家断然不会做那磨刀石,高云淮现在的名声虽然不好听,手中却是握有实权的,只要简兮能帮着说上几句,将陶家的势力一分为二,这样就算是广陵这一支没了,陶家依旧还在。
简兮捂着嘴,“您也太高看我了,我不过是一个妇人,哪有那么大的本事能说动夫君。”
陶然以为是自己的筹码不够,“另外你母亲的嫁妆除了你大哥成亲已经用掉了一部分,剩下的我已经分成两份,你和你二哥一人一份,你成亲我这个做父亲的也没有添妆,这次一并补上,你看如何?”希冀的眼光看向简兮。
简兮错开目光,看向跪着的陶乐交,这个和自己有着几分相似的面孔,脸上却没有陶乐储的精明和陶然的圆滑世故。
“若我不答应呢?”
陶然身子微微往后靠在椅背上,气定神闲,“我知道那林姑娘是你掳走的。”
简兮隐在衣袖下的手指骤然握紧,面上却带了笑,父女俩的表情细看之下有着几分相似,像是蛰伏在林间的野兽,静静的看着猎物挣扎。“你在威胁我?”
陶然心里不止一次的可惜简兮不是个男子,她这性子真是和自己像了个十成十,有这样的后辈,何愁家族不繁荣,可惜......
“非也,我之前的承诺全都作数,我最近卧病,你这两个哥哥怠慢于你,我已经惩罚过他们了,此为私,事关家族,我才恳求于你,此为公,两者不能混为一谈。”
“父亲,何必跟她多说,身为陶氏女子,为家族效力是理所应当之事,哪里由得她拒绝?”陶乐储叫嚣。
简兮看着他连绑着都不老实,直接一拳打到了他的脸上,“我忍你很久了,母亲刚过世就行禽兽之事,你枉为人子,是为不孝,纵然是私通也不该选那蛇蝎心肠,她娘还害过母亲的女子,惹得家族蒙羞,发妻和离,是为不义,你这样愚蠢的人还能活于世间,抛却家族,你在外头的世道上与野狗抢食都抢不过。”
简兮一番话极尽羞辱。
陶乐储双目赤红,叫嚣着就想起身。
“把嘴闭上,再敢叫嚣一句我就将你赶出陶家。”陶然声音冷峻,厉声呵斥陶乐储,几十年身居高位的气势还在。
简兮骂出来之后觉得心里舒服多了,果然人不能憋气。
走回座位上。
“让陶家换个地方扎根我确实能做到,可我要知道陶家带给我的助力有什么?总不能让我白忙活。”简兮脊背挺直,大大方方的说了出来。
塞北正是缺人的时候,陶家想必也是有些底牌的,她从来不会做亏本的买卖。
陶然仿佛没有发觉简兮的话有什么不妥,两人就坐在厅内商量着利益划分。
地上的两兄弟就跪在地上听着。
陶乐储记恨简兮刚刚打他,并没有仔细留心听内容。
陶乐交认真听下来,倒是对这个妹妹改观了,小小年纪和自己的父亲交锋下来居然一点亏也没吃。
要知道陶然可是能在江南这种官商混杂的地方一步一步坐到了一把手的位置,圆滑老练已经刻进骨子里。
两人会谈,以简兮狠狠的宰了陶家一笔结束。
陶然允诺,陶家的所有生意,简兮都可以占两成的股份,前提是简兮必须要在自己的能力范围之内庇护陶家。
这些对她来说都不是事。
至少塞北在五年之内,简兮都是名副其实的土皇帝,她说的话还是有分量的。
陶然显然已经放弃陶乐储了,将家族的希望都寄托在了陶乐交的身上。
简兮强硬要求必须立下契据,还要陶然和陶乐交两人都按上手印不能反悔。
陶乐交嘀咕道:“都是一家人,怎么搞的和防贼似的。”
简兮呲着牙,“白纸黑字才能有所凭据。”收好属于自己的一份,看向陶然,“我再等五日,五日后二哥和我一并出发。”
陶然点头表示同意。
简兮见事情已经完成,准备出门回自己的小屋。
“琉璃院已经收拾出来了,你就搬到那里去住吧。”
简兮微微回头,“多谢。”
“你还是不愿意叫我一声父亲吗?”陶然看着简兮的背影,和陆斐蔓年轻的时候几乎一模一样。
简兮沉默片刻,驴头不对马尾的说了一句,“您看着不像是卧床不起的样子。”说完脚步不带一丝留恋。
陶然强撑着的脊背终于弯了下来,气急攻心,一口血喷在地上,身子软了下去。
“父亲!”
陆斐蔓去世的第二天,陶然死了。
简兮跪坐在灵堂,看着并排而列的两个牌位,心里说不出来的滋味。
她错了吗?
第一次怀疑自己的判断出了问题。
陶然临死之前让人将一碗毒药给陶乐英灌下,尸体抛在了乱葬岗。
将家产一分为三,清清楚楚的写明白了,三个孩子各占一份。
陆斐蔓嫁妆里面的首饰字画全部给了简兮。
最后算下来简兮竟然是获得家产最多的那人。
陶乐储不服,咬牙切齿的看向简兮,要不是后面有莫川震慑着,只怕他都要冲上前撕打了,“你算个什么东西,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野种,父亲猪油蒙了心,才会把家产给你,父亲是被你气死的。”
陶乐交已经报了丁忧,在家忙着料理跟着简兮北上的一应事务。
“我再不是东西,那也是人,不像你。”简兮冷冷看向陶乐储。
简兮不欲与他争辩,回了自己的院子。
琉璃院,和名字一样,院里的一应摆件大多是琉璃制成.
简兮抚摸着房间最中央的一幅画像,女子一身华服,雍容华贵,眉目精致透着一股威严,旁边一行小字。
爱妻陆斐蔓,鲜红的印章上面是陶然二字。
这应该就是陶然为陆斐蔓画的了。
听说感情深厚的夫妻,一人离世,另一人也会随着离去,乃是情深所致。
“大人,管家送来了一封信,说是老家主给你的。”楚绿递来一封黄色的信封。
简兮接过,打开。
纸上字迹狂狷,只有几句话。
【兮儿
为父深知时日不多,追念一生,唯一愧对的便是你的母亲,直到她没了我才知道,什么家族大义,权力地位远不如一知心人来的重要,你不要怪我利用你,以后你会明白,世上事有时根本不能用对错评说,望你能看在乐交还算赤忱的份上,护佑陶家一二。
陶然】
简兮很快看完,忍不住嘲笑:“还是读书人,自称都搞不明白,一会为父,一会我的。”
捏着信封里面好像有鼓鼓的什么东西,简兮伸手捏出来,是一个碧青色的穗子。
忽而想到什么,从怀中取出代表自己大司农身份的令牌,底下的穗子正好没了。
简兮手指渐渐捏紧了令牌,“真是老狐狸,明明什么都知道。”
片刻后心中忽然就释怀了。
论算计,她输了。
甚至于她相信,陶然有的是办法让她忍着不适,心甘情愿的帮陶家做事,可他偏偏没有,非要在最后关头打感情牌,拿住了她的性子,果然姜还是老的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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