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业承按着林渊指定的地方,一路上心无旁骛,车开得飞快,很快就到了林渊说的地方。
他只顾着按岳林渊给他的地址,一路找过来。到了地方才反应过来,岳林渊和他约的地点居然就是孙家的新餐厅,开业时喜庆的字幅还没有摘下,几个花开得正盛的花篮还立在门口。
锦苑。这个新餐厅的名字他怎么都不会忘记。
店里还没有下班,几个服务员在收拾卫生,季业承走进店里,几个人以为是来店的客人,连忙招待。季业承客气地道了谢,坐在最靠窗户的一张桌子边,看着窗外等岳林渊来。
服务员送来菜单,季业承并没有胃口来品尝林渊店里的餐品,百无聊赖地翻了两页就想撤掉菜单。这个时候就听到门从外面被推开的声音,林渊已经走了进来。
“总经理,您来了。”
季业承和服务员同时向门口看去,服务员见是林渊连忙问好,继而又伏下身子耐心地等季业承点单,岳林渊走过去,对服务员说:“你先去忙你的吧,这是我的客人,我亲自来接待。”
服务员走了以后,季业承如释重负地把菜单交还到岳林渊的手里:“我来不是和你闲聊的,不用客气。”
岳林渊收起了菜单,对季业承说:“怎么说你也是餐厅的客人,按说我应该招待你,既然你这么说了,我也就不和你继续客套了。抱歉我现在没有心情。”
季业承摇头说道:“你不用费心,我什么都吃不下。”
岳林渊亲自取了茶叶茶具,给他泡了一壶热茶,斟了一杯放在他的面前,自己坐在他对面:“说吧,想和我说什么?”
季业承两只手捧着杯子,杯子的温度一点一点地熨烫着手掌心,他问:“瑾瑜她……”
“她不好。”不等季业承的话说完,岳林渊简单直接地回答了他。
季业承连忙说:“我知道她的情况肯定非常地不好,有你在你会照顾好她的身体。我只是担心,她没了孩子情绪会不会很失落?”
“你既然知道她可能会精神消沉,为什么还要这么对待她。我感谢你选择保住她,不管你是出于什么原因,但不管怎么说,这个孩子也是因为你而失去的,我和她都没法原谅你。”岳林渊把面前的茶喝干,杯子重重地掷在桌上。
季业承只觉理亏,只是说:“我知道是我对不住她。我不想做的这么绝情,你说是我狠心无情也好,是我没有良心都好,我都接受,一切都是我的错。”
“你不用再多说了,就算你把所有的错误都承揽下来,对瑾瑜来说没有任何意义,她的父亲住院,她失去了自己的孩子,我们还要苦苦瞒着她的父母。你觉得这是你说一句道歉的话就能够挽回的吗?”
岳林渊的一番话,好像更是一把尖锐的刀一样刺向季业承,季业承的脸上挂满了歉意和懊恼,喃喃地说:“我不想伤害瑾瑜,我只是不忿,她嫁给了你,连一向不喜欢你的孙叔叔也接受了你,过去给我的希望和幻想通通破灭了,我实在不甘心。”他的表情过于真挚,让林渊看着有些同情,又有些怀疑。
岳林渊的情绪有些激动,本来淡然的脸色也涨得通红,他同样有些通红的眼睛盯着季业承,一字一字地向他控诉:“你对孙家的所有不满,都是因为我,不是吗?既然这样你冲着我来就够了,为什么要针对孙家,特别是瑾瑜,你既然喜欢她,为什么要一次有一次地伤害她?看到她痛苦,你有过一丝痛快吗?”
“你说的对,我没有报复过后的痛快,反而我比瑾瑜更加痛苦。”
季业承痛苦地摇了摇头,但他并没有否认,而是以这种方式承认了岳林渊话里对自己的责备。
岳林渊说:“孙家已经成了现在这个狼狈的样子,你们后面还要怎么针对孙家?”
“不、不是……”季业承连忙否认,“请你相信我一次,我真的不会再做伤害瑾瑜的事情。”
“那你的父亲呢,那位瑾瑜一直敬重的季伯伯呢?”岳林渊重新给季业承斟上一杯热茶,氤氲的热气扑在季业承的脸上,像是林渊炽热的目光在灼烧。
季业承想到父亲通过秘书对自己的一番交代,心里其实早已经做出了决定,他坚决地摇着头:“我不可能去控制我的父亲,但是我向你保证,我绝对不会再做伤害瑾瑜的事情。看到她痛苦,我只会比你更加痛苦。”
岳林渊冷眼看着季业承的神色,冷漠决绝地说:“季先生,你不配为瑾瑜痛苦,因为她的痛苦就是你造成的。”
见季业承不再说话,岳林渊有些厌恶地最后看了一眼他的身影,站起身:“如果你没有别的事情,我就先回去了。瑾瑜还在家等着我,我不想让她知道我是来见了你。”
季业承有些心虚地问:“岳先生,瑾瑜……她恨我吗?”
岳林渊站住了一会儿,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的问题,只是默默地往门外走。季业承却蹭地站了起来:“请你告诉我,好吗?瑾瑜她有没有恨过我?”
岳林渊的手已经搭上了门把手,留下不甚清晰的回答:“瑾瑜很单纯,她是个爱憎分明的人。”
季业承愣一下,很快就明白了岳林渊话里的意思,岳林渊顾着自己的面子,没有把话说绝,但是他已经足够清晰地了解了瑾瑜的态度。瑾瑜是个单纯的人,她的爱恨很简单,那么对于夺走她孩子的自己,一定是有恨意的。
兜兜转转地费尽了心思,最后还是落得被瑾瑜痛恨的下场,季业承感觉自己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傻子,做了这么多错事居然还不以为意。他跌坐在椅子上,看着岳林渊走出去的方向,呆呆地出神。
坐了一会儿,服务员出来准备打烊,见季业承还坐在店里,忙去招呼:“先生,您还有什么事情吗?我们总经理已经走了,您看……”
季业承才回过神来,略带歉意地对服务员笑了笑:“打扰你们下班了,我和你们总经理的话都聊完了,我这就告辞。”
服务员一边忙着收拾桌子上的茶具,一边说:“您和我们总经理是朋友吧?好像没有见过您。”
现在这种尴尬的身份,连情敌都算不上,更谈不上是什么朋友了,季业承有些尴尬,随便回应了一句:“算是相识吧。”
服务员说:“您要是和我们总经理有些交情,还是和他说一说的好,他最近实在是太累了。每天天不亮就来了,来了就钻进厨房研究菜色,一待就是一整天。听说家里出了些事情,董事长住了医院,餐厅里的事情只能靠总经理一个人撑着。我看这才开业了没几天,他眼圈都黑了一圈。”
季业承听着就好像是在声讨自己一样,只好点了点头算是回应了服务员,然后快步走出了店。
不敢做任何地停留,上车后他用自己最快的速度发动了车子,离开了这个让他尴尬难堪的地方。对他来说,这个地方竟像是曾经大肆屠戮过的战场,留下的片甲都是在控诉自己一时荒唐的暴行。
想来这么多年,瑾瑜对自己的感觉早就变成了一点一滴的恨意,直到这一次彻底爆发,再也控制不住。
林渊回到别墅,瑾瑜迎上来,她刚刚小睡了一觉起来,脸色还是有些疲惫。见他出门了,一边帮他找出拖鞋,一边问:“这么晚了你怎么还出去,是不是餐厅里有什么事情?”不等林渊先说话,她又向厨房里招呼穆姐,让她把做好的宵夜再给林渊热一热吃。
林渊连忙接过瑾瑜递上来的拖鞋,拦住她的胳膊说:“和你说过了,你身子虚,先不要干活。宵夜也不用你操心,我自己来就行。”
瑾瑜就淡淡地笑:“这点事情又累不着,照顾我的丈夫,我高兴。”
林渊走进屋,瑾瑜跟在他身后,不放心地问:“是不是店里出了事情,还是爸爸怎么样了?”
不告诉她只会让她更加担心,林渊只好说:“不是什么大事,是季业承——他来找我。”
穆姐正好这个时候端上来热好的宵夜,几碟子现做的小点心,一杯热牛奶,一小碗虾仁粥,瑾瑜先拉着林渊走到餐桌旁坐下,帮他摆好碗筷,每样点心都夹在他的盘子里,让他吃。
林渊夹了一个玫瑰馅的酥饼,喂到瑾瑜的嘴边:“别光说我,你睡起来有没有吃些东西?是不是忘了医生说的话,你现在要多吃些东西,补充营养。”瑾瑜看了一眼旁边的穆姐,有些害羞,红着脸没敢去用嘴直接接下他送过来的点心,捏在手里,低头小口地吃。
穆姐在旁,瑾瑜心里有话也不好直接问,只好催穆姐先去睡觉,留下两个人坐在餐厅里。
餐厅里空空荡荡,光线调得有些昏暗,瑾瑜将自己的椅子向林渊近了近,音调沉了八度:“刚才你说,你这么晚出去是为了见季业承?”
林渊心不在焉地吃着粥,还想着怎么把这件事情混过去,谁知道瑾瑜还是重新提了起来。他只好含糊地说:“嗯,不是什么要紧事。”
瑾瑜心里有些着急,咬着嘴唇恨恨地问:“他找你能有什么事情,是不是又要难为你了?”
“没有,他怎么能为难到我。”林渊放下粥碗,看着瑾瑜,“我没有什么好怕的,我只是担心你会受到伤害。”
“他和你说了什么?”
林渊看着瑾瑜,瑾瑜的眼神正好直直地看着自己,好像是在告诉自己把事情毫无保留地告诉她。林渊迎上她的眼神,故作冷静:“其实他想见的人是你。”
瑾瑜杏眼圆睁,有些气恼:“我不想见到他。”
“他不过是想知道你的情况。”林渊喝了一口牛奶润了润喉咙,“我不想让你见到他惹得你更生气,所以替你去见他了。”
“他还好意思来问我的情况,他根本不配!”瑾瑜气得把手里的筷子拍在桌上,满脸愠怒。
林渊握住她拍在桌子上微微发红的手指:“你这是在气他呢还是和自己较劲呢。他也许是真的知道自己做错了,我已经帮你教训过他,你就不要生气了。说真的,如果教训他一顿能弥补你受到的这些伤害,我情愿为你做任何事情。”
瑾瑜听着有些心疼,一只手抚上林渊的脸,摸到了他棱角分明有些凸起的颧骨:“这两天我看你都没有好好休息过,为了餐厅里的事情你都好几天没有睡个踏实觉了,你再这么累下去,身体怎么受得了?”她停顿了一下,有些沮丧地说,“家里这些事情只有靠你了,林渊你要答应我,照顾好你自己,你不能再倒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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