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京营的士卒肯卖命,那些由纨绔子弟组成的军官阶级却根本不敢以身涉险,每战必躲在后,即使有战果也不敢乘胜追击,这让那些底层军士心里都很憋屈。
但没办法,朱由检能练出这支头一次上战场就敢跟鞑子硬拼的新军已是不易,除非他天天吃住在军营,事无巨细都要审度一边,否则只要把差事交给手下的人办,那些纨绔都会通过各种方式混进来。
这是很可惜的,如果新京营的上下军官不至于这么拉跨,在优先给饷.优先给粮的.优先补充火器的三大基础下,这支新军是很有潜力的,只要跟清兵干上几场后便能成长为真正的精锐,甚至会比边军还强。
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周延儒在打造这支部队时,参考了许多南贼的战法.战术,以及火力配置与装备,这叫师贼长技以治虏。
这几年的西南战事中,大明虽然屡战屡败但也不是一无所获,就比如通过各种渠道了解了许多关于南贼的军内细节,并受益匪浅。
崇祯皇帝曾发出灵魂疑问,为何南贼这支由山匪组成的军队,却能在短短数年里拥有如此强悍的实力,甚至都快比肩建奴了,而内阁首辅周延儒是这么解释的:
“陛下,臣认为这跟南贼之兵全员火器有很大关系,像关外的鞑子兵,精于骑射者无不自幼操练,十年才能练出一身本领,当然,自古以来所有的精兵皆是如此。”
“可这岭南贼兵却不同,火铳的操作十分简单,对体力根本没有什么要求,只要稍加操练待形成规模后,极短的时间内便能拥有不俗战斗,从成军速度上来说,南贼的部队拥有无可比拟的优势。”
见圣上陷入沉思,周延儒顿了顿后表示,这就是为什么,南贼的扩张速度如此迅速,每逢扩军之时,只需数月便能拉出战力过人的军队,他怀疑,如果不是因为饷银有限的话,那徐贼早就练出五十万大军了。
想想看,被五十万支火铳瞄准是什么感觉,恐怕就算是骁勇的八旗兵也得头皮发麻吧。
“唔...朕明白了。”
听完这席话崇祯皇帝茅塞顿开,要照这么说的话,大明是不是也可以在练兵方面向南贼进行批判性的学习?
他很清楚,要练就一支具有野战能力的精兵是非常耗时耗力的,烧钱不说,培养周期还很长,甚至对兵源都有一定要求,最起码得健壮一些吧,否则怎么挥得动刀剑.披得了甲胄呢。
像步弓手这种精锐更不用说了,没个几年工夫想都不要想。
大明现在不但缺银子.更缺时间,东虏.南贼的前后夹击已经让朝廷分身乏术.喘不过气了,这一切说到底还是因为野战力量不足,而如果深入学习南贼的练兵法,便有可能在极短的时间内暴出可用之兵!
朱由检布满血丝的眸子里燃着了代表希望的篝火,大明的子民何其多也,建奴又才多少人丁?只要能练出大量的战兵,哪怕是跟鞑子五换一.十换一都是赚的!两者的打造成本根本不在一个档次,这样消耗下去,输的一定是建奴!
“吾皇圣明!”周延儒先是不动声色的拍了个马屁,接着又皱眉道:“不过这事看起来容易,实际上也不好办呐。”
“粮饷是一方面,从哪弄那么多精良火器也是问题,内地所造的铳大多偷工减料.不堪一用,除非朝廷也像南贼一样,将官匠们集中起来搞那个所谓的兵工厂,不过若想让匠人勤恳干活,不但要抓管理,还得给足了薪水才行。”
反正说到底,都是钱的事,没有银子啥都不干不了,简直是寸步难行。
“要是杨嗣昌在就好了...”朱由检默默的叹了口气,想起了那个曾经的宠臣,要说这个现任首辅周延儒还是比较有能力的,办事也让人放心,比温体仁那个老不死强多了。
不过要说起战略规划以及搞钱的能力,还是杨嗣昌更胜一筹,如果此人在的话说不定能设法解决掉银子的问题。
崇祯十一年腊月中旬,年关将至但山东的战事依旧没有停歇,在祖大寿的牵制下,洪承畴所驻守的济南始终未被攻破,不过大明的另一位竑骨之臣.孙承宗却就没这么幸运了。
此人曾在天启年间为兵部尚书.兼东阁大学士,崇祯年间主持过松山.军务,亲手打造了关.宁.锦防线和山海关防线,使建奴二十年未曾打破这道壁垒。
崇祯四年时,孙承宗因免官.故而回到了家乡高阳城,在这一次的清兵入寇中,高阳这座小城也遭到了鞑子大军压境,当地知县直接连夜跑路,孙承宗便带家人紧急入城,并亲自主持守城工作。
仅一日,高阳城便药石尽竭,清兵爬上城墙时,孙承宗还在高呼放炮,在这一仗中,他的五个儿子.六个孙子以及数十名族人尽数战死,后被擒之时,清将称其为“孙宰相”,并希望他能投降,孔有德更是亲自上场劝他,讲述自己降清的心路历程。
孙承宗不肯,在大骂一番后从清兵手里要来白绫,自缢而亡。
而就在腊月底,距离过年仅剩三天之时,山东.山西.河北的清兵却押上截获的人丁.财物匆匆撤退,其左右二翼的统帅岳托.多尔衮两人更是在回师的路上阴沉着脸,毫无得胜后的喜悦。
泥泞的田野中,一大队模样凶悍的清兵骑在马背上嘻嘻笑笑,整个队伍就这么大摇大摆的撤回,连绵十数里络绎不绝,那些同样剃着金钱鼠尾头的包衣辅兵们,则是用绳子将那一个个掳来的百姓串起来,不断用鞭子催促他们走快点。
队伍的中军位置,还拉着数量庞大的板车.马车,上面载满了布绸.银两.粮食.铁锅等各类物资,这些战利品拉回辽东之后,将会被分给那些作战有功的士卒,那些汉人百姓也是一样的道理。
一匹枣红色的战马上,和硕成亲王岳托脸色苍白.双眼无神,此人时不时发出剧烈的咳嗽,伴随着沉重的呼吸,裸露的脖颈和面孔处还生有一些淡红色的小疹子,这一系列症状表示他应该是染上了天花。
这使得那些将佐见了他都怕的要死,根本不敢接近数步之内,不过这回,倒是有一两个不怕死的游击凑了过来:“将军,咱们为何走的这般匆忙,大伙还没抢过瘾呢。”
“是啊,大明的好多城池都没打,咱们至少还能再掳一倍的财物。”
岳托留着稀疏的胡须,闻言沉声道,“告诉你们也无妨,这是皇上亲自下的令。”
“虽然信中语焉不详,但我估摸着应该是辽东那边生乱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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