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紫宸殿。
姜翎透过屏风,看着本该是皇上坐的龙椅前站着一抹瘦弱的身影。
周宁安大声呵斥了这些抹眼泪和面露恐慌的大臣,将他们从慌乱无措中回过神来,而后又厉声部署了下去,让林懿带兵去城外寻找,务必把皇上带回来。
期间她的身子站的笔直,稳稳的立在他们面前,岿然不动。
周身的气息凛然,很难让人想象出她本身是个温柔端方的人来。
只是只有在她身后的姜翎看的清楚,周宁安一手撑着腰身,一手抓在桌案边缘,指甲几乎都要嵌进桌子边缘雕刻的祥云花叶纹里去。
待林懿和一众大臣领了命退下,周宁安忽然身子一晃,猛的跌坐在龙椅上。
姜翎吓了一跳,赶忙冲过去扶着她。
“娘娘,有没有摔到哪儿?”她抓住周宁安的手,摸到了一手的冷汗,再抬头一看,她的脸色已经苍白。
姜翎蹙眉,回身唤了曹源,让她赶紧去请林太医。
曹源还未迈出门槛,就被周宁安厉声喊住。
“不能去!”
姜翎有些着急,望着她已然六个月大的孕肚,忙劝道:“还是找太医来看看为好,若是磕到了哪里可不得了。”
可周宁安依旧坚定的摇摇头。
“他们刚走,本宫就叫了太医,那本宫方才所做的岂不是功亏一篑。”
姜翎一瞬间哑然,略有些心疼的望着她。
门边的曹源也红了眼眶,走过来抚着她的胳膊,心疼的唤她:“娘娘......”
三人沉默着,一时间谁都没有开口。
周宁安压下上涌的呕吐之意,靠在椅背上缓着气。
她早已过了孕吐的月份,此时这样全然是因着胎动,气息不稳,心神不宁。
周宁安抚上肚子,轻拍着安抚里面的婴孩,眼睛酸涩,却不敢眨眼,害怕下一瞬便落下泪来。
“没事儿的,孩子别怕,没事儿的......”
皇上一定平安无事,不言也一定平安无事......
-
京城外,恶狼谷。
狭窄的山谷山石林立,荒草丛生,除了瓢泼大雨的哗哗声之外,周遭一切都安静的很。
周景安摁了摁腰间的伤口,钻心的疼痛让他不禁皱眉,脸上已经分不清是汗水还是雨水。
疼痛一瞬间让他混沌的神识清明些许,雨水磅礴砸下来,他有些睁不开眼。
待伸手拂了一把脸上的雨水,才看清迷蒙的雨雾中,裴瑜也身形不稳,一手撑着旁边的石头才得以站稳。
周景安望了望周围,他们两个似乎误入了无人踏足之处,周遭荒凉的很,天色本就阴沉,加之山谷狭窄,露下来的光亮更是微弱。
此时天空闪过一道闪电,随之而来的便是震天动地的惊雷。
周景安忽然眼眸一凛,手中的佩刀被再次握紧。
方才的那一道闪电使得山谷中一瞬间亮如白昼,让他看清了裴瑜和自己身上沾染了不少的血迹之外,还看清了远处的几匹恶狼。
天空一暗,它们的身形隐匿在黑暗中,一双眼睛却亮的逼人,虎视眈眈。
“裴瑜。”他出声唤道。
面前的人抬起头来,手中的佩剑扬起,没有说话,却是一副随时应战的模样。
周景安眼神示意他往后看,“有狼。”
裴瑜一怔,随即笑道:“想诈我?”
他挑衅的话还没说完,耳边传来的脚步声便让他止住了话头。
裴瑜猛然回身,一只恶狼猛的向他扑过来,幽暗的眼眸森然可怖。
他扬剑向上劈去,正中那恶狼的脖颈,它哀嚎一声,四肢挣扎着便被裴瑜一脚踢开。
“还真有狼。”他喘了两声,往周景安的方向退了两步。
周景安蹙眉,望着黑暗中越聚越多的亮眸,握紧了手中的佩刀。
“完了,这下麻烦了。”
很显然裴瑜也意识到了这一点,走过来与他站在一处,一边活动着被大雨冲刷的冷僵的手腕,还一边笑着开玩笑。
“这算不算缘分,看来老天是想让你给我陪葬,一起丧命狼口呢。”
周景安轻笑一声,两人自然而然的由敌对拼杀转为了并肩作战。
“想得美,我还得回家陪娘子和孩子呢,谁要给你陪葬。”
裴瑜挑眉,哈哈笑了两声。
“我差点儿忘了你都娶亲了。”他眼眸微动,似乎想到了什么动人的场景,轻笑道:“你那位娘子着实有趣的紧,倒是与你相配。”
周景安忽而从他口中听见这种话,倒是没想到,他也打趣道:“托你的福,我如今有了妻儿,平安圆满。”
裴瑜听出他话中的意思,不由失笑。
不就是在暗讽他频频向他出手,险些要了他和姜翎的命吗?
“我怎么才发觉你还会阴阳怪气了。”
两人背对着背,贴靠在山壁处,黑暗中,那群恶狼越聚越多,目露凶光,看着两人像是望着盘中餐。
闪电劈开黑沉沉的天空,将黑色的幕布斩开了一道口子,霎时间也照亮了山谷。
裴瑜在光亮中眼瞧着一头恶狼向他扑咬过来,抬手便将剑刺入它的腹部,还有空回他一句:“我可从未想过破坏你的姻亲,你大婚那日我可好好待着呢。”
恶狼们瞬时一起向两人扑去,在黑暗中两人一个执剑,一个握刀,在泼天的雨幕中与恶狼厮杀了起来。
封裕执意要去寻找周景安,众人拗不过他,便派了叶松、叶柏以及几个暗锋跟随他一起,向锋则带人押送宁锡回京。
几人赶到恶狼谷的时候,正赶上周景安和裴瑜两人与恶狼斗的你死我活,怔愣过后便赶忙拔刀冲上去解救二人。
封裕看清了夜幕中还算是矫健的身影,猛然松一口气。
“还活着就好。”
恶狼谷鲜少有人经过,本来有许多野狼的,只是因着这里无食可觅,便离开了许多,剩下的都是些经不起奔波折腾的病弱老狼,虽然成群结队的,但是战斗力难免要下降了许多。
等封裕带着人赶来相助,这群野狼便死的死、逃的逃,场面一时恢复了宁静。
周景安大腿和胳膊处都被野狼抓了几道子,此时血水顺着雨水流下,与地面上的狼血混到了一起。
他一个低眸间,余光便瞧见裴瑜往山谷另一边跑去,好在周景安被诈了那么多回,又深谙他在打斗中的性格,早就提防着他,快步追上去将他拦下。
两人身上都受了不少的伤,武功算是难分伯仲,只是相比于这些年勤耕不辍的一天不落的精进武艺的周景安来说,裴瑜这些年忙于算计筹谋,难免在武功上有些疏忽。
所以在与周景安交锋几百个回合下来,裴瑜便清楚的知道,自己赢不了他。
裴瑜转头看了一眼封裕,又看向周景安。
“你应该知道,我宁死不做俘虏。”
周景安若是想要抓他回去复命,让他活着站上行刑台,跪着被砍头的话,他宁愿现在就死在他的刀下。
“我知道。”周景安说道,抬手扬起刀,“我们的比试还未结束。”
裴瑜轻笑一声,下一瞬便扬剑直指周景安,两人再次缠斗起来。
叶松想要上前,却被封裕拦住。
“不言可以。”
而且,这是他们之间的事情,封裕知道周景安绝不想让他们帮忙,他也不需要帮忙。
大雨渐渐变小,两人出招拆招又打了几百个回合,终于,周景安抓准了他的错漏,一刀划了他的胳膊,裴瑜的剑也随之飞冲出去,插入泥土。
周景安顺势上前,下一秒他手中的刀就抵在了裴瑜的脖颈处,分毫之差。
裴瑜低眸,闪着寒光的刀刃就架在他的脖子上,随时都可以取他的性命。
“你输了。”周景安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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