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等待商船靠岸来接。
乔煜正在甲板上为受伤的船客和暗卫分发伤药,负责诸多善后之事。
公子一抬头便看到苏檀裹着披风站在岸边,沈修妄立于她身旁,半拥着姑娘。
虽形容略有潦草,但落在苏檀肩头的手指却握得紧紧的。
好似稀世珍宝失而复得。
乔煜默然,与苏檀短暂对视一瞬,便神色如常。
方才亲眼看到沈修妄跳入运河,那一刻,他就在猜。
苏檀会不会回来。
尽管他很不想承认,但心底早已有了答案。
她会。
哪怕无关情爱,只凭善心。
她也会回头救沈修妄。
船上的伙计很快搬着宽厚的松木跳板搭在岸边和船沿。
沈修妄回身为苏檀再次拢紧肩头的披风,这才拉着她的手,一起登舟。
苏檀慢他半步,右手被他牢牢握在掌心,重又踩上船板,心头忽的升起一股“再上贼船”的错觉。
乔煜迎上来,满是忧虑:“沈兄和念棠姑娘可还好?”
沈修妄颔首,目光扫过已然安顿好的船客和护卫们,对他笑笑:“无妨,有劳乔兄处置善后之事。”
说着,拉着姑娘的手先行回舱房。
擦肩而过,乔煜垂眸掠过苏檀,两人视线交错一瞬。
姑娘无声地抿了抿唇。
经此波折,再回到商船之上,苏檀已然不能再独自去甲板外头。
栏杆边更是靠都不许靠。
抵京还有两日行程,沈修妄就差将她时刻拴在眼前。
入夜。
公子侧身拥着姑娘,浅浅陷入好眠。
梦里,运河之水,波平浪静。
沈修妄坐于凉棚下饮茶,念棠站在栏杆边,眺望远景。
风和日丽,叫人心旷神怡。
下一瞬,波云诡谲,天色暗沉,浪涌船颠。
姑娘紧紧抓着栏杆,摇摇欲坠。
水底骤然卷起巨大漩涡,一只无形大手拉着她坠入深渊。
沈修妄大喊她的名字,想要飞身上前,脚底却被牢牢钉在原地。
仅仅几步之遥,他喊不出,跑不上前。
只能眼睁睁看着姑娘彻底被巨浪吞噬……
狂风嘶吼,电闪雷鸣。
宽敞的甲板之上,徒留他一人,像失了声的红眼野兽。
嗓子眼堵得快要呼吸不过来,沈修妄冷汗涔涔,薄唇抿紧,下巴颤抖。
死死咬紧后槽牙。
他忽的睁开双眼,大喊一声。
“念棠!”
眼睛睁开的瞬间,梦魇褪去,胸前贴着一副温软玉香的身子。
他的手臂还枕在姑娘颈下,另一手箍在她腰间。
沈修妄重重喘出两口粗气,惊魂甫定。
原来只是梦。
苏檀已然被他唤醒,睁着惺忪睡眼抬头看向他,问道:“公子,念棠在,您怎么了?”
沈修妄一垂眸,便和她四目相对。
姑娘水眸迷蒙,不施粉黛的小脸微仰,樱唇动了动:“公子可是伤口疼,念棠给您瞧瞧……”
她挣扎着坐起身,沈修妄也随之半坐起身,一把抱紧她,箍在姑娘腰间的手臂逐渐收紧力道。
他俯首她的颈窝,深吸一口她的香气,哑声道:“我没事。”
突如其来的拥抱,叫苏檀反应不过来。
姑娘怔怔地任由他抱着,抬手轻轻搭在他腰间。
她猜,他大概是做噩梦了。
拥抱半晌,直至情绪平稳。
沈修妄缓缓开口:“念棠,你可还记得自己的生辰是哪日?”
怎的突然问她生辰。
苏檀在心里默默点头,她当然记得。
六月二十八。
距离今日还有半月之余。
她想了想,开口柔声回答:“奴婢只记得幼时过生辰时,院子里的石榴树已经开过花,要挂果了。”
沈修妄深吸一口气,榴花末,那便是六月末七月初了。
他微微撤开上半身,抬手抚着她的长发,垂眸看着她,认真说道:“今年我陪你过生辰。”
公子顿了顿,随即又改口:“不是今年,是往后每一年。”
苏檀讶然。
眉心忽的落下一吻。
他微抿的薄唇映在她眉宇间,温热轻柔。
“念棠,你定要长命百岁。”
苏檀心头一松,搭在他腰间的手指不由自主捏紧他的寝衣。
长命百岁。
从前每年六月二十八,她都会对着烛火许下心愿。
苏檀,你一定会长命百岁,苦尽甘来。
姑娘无声地弯了弯唇,点头:“好。”
落在额间的吻变得越发炽热,又挪至鼻尖、唇畔,最后猛的一下含住她右眼眼尾的朱砂痣。
苏檀睫毛一颤。
床笫之间,他每每情到深处,难以自持时,最喜欢舔吻这颗痣。
姑娘喉头哽了哽,细声细语:“公子,您的伤……”
沈修妄单手握住她的手腕,循循善诱,往某处引领。
哑声诱哄:“伤在后背,无关紧要,你只留心别抓到便是。”
别抓到。
苏檀忽觉脸烫得厉害。
眼波流转间,她已被放躺于榻上。
沈修妄倾下身子,与她四目相接。
眸中欲望毫不掩饰。
他想要她,就现在。
……
两日后,行船顺利抵达京城渡口。
渡口外早已有沈府的人等候多时。
甫一下船,侯府的钟管家率领一众婆子小厮拥上前来。
“公子您可算回来了,老夫人和夫人成日念叨您。”
“公子一路颠簸辛劳疲累,快些上车舆吧。”
另一边又有麾下一众急需主事的副手、营官专程捧着文书等候大都督的第一示下。
“都督,西营新兵已然操练有序,待您复核签发军籍,分派战营。”
“南营军需还得您再出面催一催才是,属下嘴皮子都磨破了,那帮老顽固愣是拖拉。”
“边城大旱,五城兵马司欲向我们帐下借人马去平息民患,都督可要批准?”
这架势,富商谢宣已然不复存在,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沈大都督重又归来。
被一干人围着,苏檀默默落后一步跟在他身后。
沈修妄捡了几个要紧的口头示下,旁的将他们通通赶回去了。
有完没完,刚回来就公务缠身。
早知如此,还不如在广陵多待些日子。
公子一扭头,方才还跟在身旁的姑娘,已然落后好几步之外了。
苏檀此刻正帮着府里的小厮婆子们,收整从船上搬下来的物品。
沈修妄顿足,回身走过去,拉起姑娘的手,没好气地说道:“这些琐事哪值得你动手去做,好生跟在我身边就行。”
苏檀被他拉着就走,匆匆搁下手中的匣子。
走出两步,沈修妄又一顿足。
虚虚挽起右臂,朝她挑了挑眉,示意:“挽着。”
苏檀没动:“公子,这不合规矩。”
在广陵,她要扮演谢宣的宠妾,怎么亲昵都无妨。
现下回到京城,还是各归原位的好。
沈修妄握住她的手腕,强势往臂弯里一扣,似笑非笑:“规矩,我就是侯府的规矩,谁敢说你一句不是。”
公子嗓音不大,却足以叫在场的人都能听清。
奉命来接人的都是侯府中有名有脸的奴仆,自然会意。
众人当即心下有数。
看来从今以后,念棠姑娘便也算是他们的主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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