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天的地下城依旧是那般宁静。
浓雾盘旋在上空,像一座死气沉沉的空城,飞鸟迁徙而过都不敢随意停留休息。
被单方面挂断电话后。
许肆能从句尾末节处那声“好”,判断出男人的心情是愉悦的。
即使脾气秉性身份地位都发生变化。
可与生俱来的天赋是不会改变的。
自己养了几年的小少年,拥有怎样细腻的观察天赋,她最清楚,所以,她更清楚眼下最该做的,是快点去赌城,见到艾尔拿身份卡。
否则就来不及了。
那天还有灰蒙蒙的雨,许肆将枪和电话都带上,在车库挑了一辆低调的车型,带着几个保镖迅速往城中心去。
这是裴枕答应他的。
自从裴枕醒来以后,佣人们就再也没有以保护她的名义,限制过她的行动。
发动机剧烈运转的嗡鸣声,风声雨声灌入耳孔,许肆拿出与生命赛跑的速度,不断飞跃在三合社街区的道路上。
谁看见车牌上的标志,都绕着走。
直至抵达赌城,耳周才彻底清净。
快到秋季的地下城,天还是潮湿炙热,空旷的道理蒸腾着火气,却驱散不开笼罩在云层之下的雾水。
许肆拿着枪,刚一下车,就听见有人在叫她的名字。
“许。”
许肆顺着声音来源抬头,恰好看见了艾尔那辆轿车。
白色的轿车半开着窗户透气,车牌是德国特有的符号数字排列,驾驶位上是司机,后座坐着一个穿着绅士的男人,很眼熟。
许肆上挑的桃花眼半眯着,走过去,“好久不见。”
对方不是传统德国面孔,应该是个混血儿,看见许肆过来,他晃了晃手里的钱包,语气开朗,“许,好久不见,现在时间太早,这是属于夜晚的城市,我想你也有所了解,今晚,我们一起去吃个饭如何?”
“我助理跟我说,来帮助我的人叫艾尔。”许肆笑了笑,“我想,你应该没有改名字,贾维斯,”
“你的记性还是那么好。”贾维斯浓眉舒展,笑道:“我特意用了个假名字,想给你一个惊喜,毕竟当初在德国的时候,我们关系很融洽,你的不辞而别,让我很受伤。”
许肆从容的笑了笑。
没提起那尴尬的过往,在德国的时候,两个人确实是好朋友,贾维斯经常组织三五好友去各地旅行,许肆偶尔不想一个人的时候,也会加入其中。
相处起来轻松惬意,家庭条件相当,话题很契合。
只是在毕业旅行的时候,贾维斯忽然找到她,言语中恳切的希望她留在德国,为他留下。
这是许肆没想到的,两人相处模式一直是同学兼好友,从未逾越规矩,许肆当然也没有那种意思。
拒绝过后。
她当天乘坐了最早想飞机,从旅行地飞回了港岛。
本以为不会再有交集。
没想到再见面会是这样的场面。
许肆出色的容貌和优越的家庭背景,冷清的时候,像高山孤岭上不可触碰的雪月,足以吸引这样的青年才俊为她赶来。
贾维斯就是追捧人群里其中一个。
他看着许肆越发动人明媚的脸庞,流露处一丝向往,主动问起她怎么会流落地下城,许肆说的很简单,短短几句话就将这个话题搪塞过去。
贾维斯看出了她的急迫,笑着问:“许,有什么东西在追你吗?你太紧张了,一点不像你。”
“是的,我还有些事情,不能久留。”许肆拿出礼貌客气的态度,“或许我们能谈谈身份卡的事情,我很需要这个东西,你能否把它出售给我?”
“我赶来就是为了把卡给你的,但是……”贾维斯看着她笑,欲言又止,绅士也会有力不从心的一天,他追了许肆很多年,“许,给我个机会,让我们再试试吧,我再也不想尝试看你离开了。”
气氛在朝着深情款款的方向变,千里救人,或许很浪漫,许肆却觉得苦恼,歉意得笑了笑:
“贾维斯,或许我们更适合做朋友,你能赶来,我很感激,等我回去后,会给你喜欢收藏古董的母亲寄去一份厚礼,但是我不会拿感情博弈。”
不知道为什么。
说这话时,许肆略感心虚。
她忽然想起那天豪宅深夜里,为了换取枪支和通话设备,隔着银纱,拥吻了银发男人。
这怎么看,都算是在拿情感在做博弈,她有天赋,还赢得很彻底。
贾维斯神色低落了一阵,仍旧把卡拿出来了。
“许,我愿意无条件把身份卡给你,也请你相信,在家族给我安排联姻之前,我愿意一直等你。”
这个等是有条件的。
他们这样的贵族公子,不可能完全为了一个不确定的人,抛弃庞大的家族财产,这并不代表他们爱的浅薄,只能说明,他们爱的很理智。
“贾维斯,或许你可以不必等我,总之,我需要谢谢你,等我回了港岛,欢迎你来做客。”
许肆明白这一点,非常理解这种心思,也并不在乎对方等不等她。
她伸手去接过身份卡。
“砰——!!”
从赌城顶楼射下来一枚子弹,分毫不差的将卡击穿。
许肆全身僵硬如石头,机械扭头,惊恐的望见一个浑圆黑漆的枪口,冒着丝丝缕缕的白烟与热意。
还没反应过来。
不远处有人笑着喊了一声:“小姨。”
许肆再次回头,盯着他看。
视线交接的那一刻,夏末初秋的雾气带着点潮气,头皮发麻。
裴枕站在一群黑压压的人群中间,长腿懒懒的直立,倚在一辆黑车边上,受伤的心脏附近那只手臂垂落着,另一只手夹着一只香烟,被烟雾缭绕的面容含笑,灰质眼眸投射出来的目光却阴鸷至极。
“这人很危险,敢在市区开枪,许,你该躲在我的身后。”
贾维斯拉住许肆的手,将她扯到自己身后去,眉眼凝正,像个威风凛凛的保护者,对着反派,说出的话也很正义。
“这里的帮派人员,不应该欺负有身份的外来者,你究竟是做什么的?”
裴枕看着两人皮肤接触的部位,竟然觉得刺眼,哼笑一声。
棱角分明的俊朗面孔在阳光下如白玉,他抬了抬手,指着男人,浑身散着危险放纵狂欲的气质。
“我在跟你身后美丽的女士说话,再打扰我,我今天的工作,就是顺利送你去见鬼。”
他会说德文,没有语言障碍,且发音准确又清晰。
瞬间。
楼顶的枪口倒转,对准了那人的心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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