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时分,我妈高烧!
一顿折腾下来,我爸这个坚强的准老头也变得不那么坚强了,他惊惧交加,浑身虚脱。
然而,清醒后的我妈,却像是换了个人似的。
被抚弄着紧蹙的眉头疙瘩,我爸才从得空的微眯中醒了过来。
双眸充血般看着眼前人,连忙摸了摸她的额头,跟自己的体温相比较,确认退烧了,他才长舒一口气。
“老婆,你可吓死我了!”
她无语,依然伸手想要替他抚平紧锁的双眉。
他也只能任由她。
可她却在三秒钟后缩回了手。
“你饿不?”
她摇了摇头。
“老婆,我给你买了杯柠檬水!你喝一口!”
“你,休息吧!我想静一静!”
“好!”
如此一静,她持续到了圆圆放学时间。
然而,圆圆的到来,并未让她的情形有所好转。
“妈妈!”圆圆泪眼婆娑地抚弄着妈妈的额头。
妈妈却只看了她一眼,便将脸别过去了,任凭泪珠儿滚落。
“妈妈……”圆圆抽泣了起来,声声呼唤着。
被叫得烦了,我妈才低吼道,“闭嘴!”
随即又下了驱逐令,“你赶紧回去写作业去!”
愣了一下,圆圆再次怯生生地叫着,“妈妈……”
她一阵哽咽过后,看都不看圆圆,只冷冷地道,“你该干嘛干嘛去!让我静会儿!”
我爸进门时,圆圆正可怜兮兮地扯着妈妈的被角,一声声地叫着妈妈。
扑到床前,看到我妈满眼泪水,我爸这才劝慰圆圆,“宝宝乖,让妈妈休息会儿!哥哥马上就到了,你跟哥哥先回家写作业!”
“妈妈?”在没得到妈妈惯常的回应前,圆圆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放弃的,这是她这么多年的习惯,可谓是她精神世界的锁钥。
“老婆,孩子叫你呢!你好歹应一声啊!”
话音刚落,姥姥在我的陪伴下,推门而入。
圆圆依然坚持要妈妈回应她。
姥姥见状,忙将抽泣的圆圆搂入怀里,替她拭去泪水,宽慰她道,“你妈烧坏脑子了,让她自个儿修补去!姥姥带你回家!”
“姥姥,我不回家,我要陪妈妈!”
姥姥的泪水也在眼里打转。我妈噙着泪水的样子,她早都尽收眼底了。
“大伟,”她轻声道,“你带孩子们先回去吧!我在这儿看会儿她!”
正因为我妈醒来后不再说话,所以我爸才让我把姥姥给接过来。
看着我们爷仨离开,姥姥替妈妈擦掉泪水,盯着她的双眼,郑重地道,“你这样,到底想咋样?一辈子装哑巴吗?圆圆可是你身上掉下的肉,你现在不理孩子,你到底想干嘛?”
她仍然双目无神。
“小瑛,日子再难,心里再苦,总是会过去的!当妈的也就这点用处!可你现在不理洪伟,不理孩子,连我也不想理吗?”
我妈只管哽咽着,艰难地吞掉自己的泪水。
“行!你理不理人是你的自由!但是你别忘了,你的女儿,要是连你这个亲妈都不理她,不待见她了,可就真没人拿她当回事了!”
“妈,我……”她总算开口了,可是泪水噎得她说不出来一句完整的话。
“想喝水吗?”姥姥连忙柔声问她。
“我想,”她努力忍住心痛,摇头道,“我想把圆圆送走!”
“送走?”姥姥震惊,“送哪儿?送去哪儿?”
“送给旁人,不认识的人,不知道我们任何底细的人!只要能善待她就行!”
“你想干嘛?我们还没死绝呢!”
“那个王八蛋一天不死,圆圆就有一天的危险!我得尽早把圆圆送出去!”
姥姥满眼是泪,哽咽到不能言语。
“孩子青春期到了,要不了两三年,长开了,外形一变,谁也就找不出来她了!就让她在另一个陌生的地方,安安静静地重新生活吧!”
她仍然叙述着自己的设想。
“我看你是真给脑子烧坏了!”
“妈,我是说真的!”
“那你呢?孩子送走,你干嘛?再生一个吗?”
“我……”她哽咽,“我,出家,当尼姑!”
“那你让洪伟咋办?让人也出家吗?”
“我会先离婚,还他自由!”
姥姥不禁碎碎念,“你是脑子被驴踢了吧!多大点事你就开始犯浑!”
“妈,我已经公正过我名下的财产了,给你留着养老的钱!”
姥姥愤恨地一巴掌拍上她的胳膊,“念书给你念出能耐了!”
“妈,那样的王八蛋,我觉得就应该立刻给他枪毙了!可是我无足轻重,竟然不够给他量刑的标准!法律都这么宽了,老天爷就更指望不上了!”
“法律是给大家统一用的,不是给你一人专用的!”
“所以我自己动手!”
“你到底想干嘛?”
“他家在法院有关系,他叫嚣,就算让我和圆圆从这世上消失,他也毫发无伤!”
“那样的鬼话你还信啊?”
“妈,现实就是事实!是我们这些普通人看不到的太阳背面!”
“我看你就是脑子烧坏了!”
“妈,那样的幽灵一样的东西,我总不能天天就为防着他,啥事也不干吧!我想当面给他弄死算了,可我没那本事!打又打不过,防又防不住!”
姥姥也唉声叹气了起来。
“本来我打算等圆圆上初中的时候就带她去外地上学,永远离开人家的地盘!可是现在,我还只能在这地方待着!”
“有洪伟呢……”
“妈,我不能再连累洪伟了!”
“夫妻本来就……”
“妈,现在的夫妻,跟你们那个年代的夫妻已经不是同一个概念了!你别想得太天真了!”
姥姥的话题被打断,她也开始明白,女儿的倔强一时半会是稀释不掉的了!
“以前,我不理解,为啥有的人离婚后,会把火气转移到孩子身上!现在,我一想到圆圆是那王八蛋的女儿,我就恨得牙痒痒!恨我自己,恨那家王八蛋!看到圆圆,我就像看到那个王八蛋一样!所以,把她送走,或许对她也是一种保护吧!我怕我哪天真被逼疯了就来不及了!我没办法给她重塑骨血,那就交给真正心善的人吧!好歹保她一条命!”
“神经病,你!”姥姥气愤地低吼道,“念那么多书,读那么多道理,就治不了一个人渣了吗?非要给自己逼到绝路上啊!”
“对付人渣,只能比他更渣!可我做不到啊!只要他够不着圆圆,我才能放开胆子!”
“有法律呢,你瞎着急有啥用!”
“妈,快别天真了!他家有亲戚在法院,职位还挺高!我还有啥指望!”
“我就不信,老天爷不睁眼了!”
“妈,我还没到老天爷动怒的程度!我只想自己动手!哪怕是前世的冤孽,也都这辈子了结干净!”
“你自己动手,就是把好好一个家拆散啊?”
“妈,我已经跟蝼蚁一样了,本来就没资格有家、有孩子!连活着都多余!”
“别说胡话!好好养病,等你好了再说!现在,一切都有洪伟给你做主呢!”
“妈,我不能,拉着你们大家,一起跳坑啊!洪伟奋斗了一辈子的成果,我没理由给人连根拔了!”
“好了!”姥姥强势阻止,“闭上眼睛睡一觉。烧退了,你就不会再胡思乱想了!”
正因为姥姥的天真思维强势镇压,让我妈这个已经站在归墟边缘的人,决心自己投身魔窟,以性命去战斗魔鬼!
退烧回到家后,虽然每天正常接送圆圆,可也没谁清楚,我妈整夜整夜失眠的痛苦。
就连她的身边人,也不大清楚。
她在极速地运转思维,帮圆圆找一对远离本地的养父母。
“学历不能低,品行要端正,家世背景要清亮!”
然而,就这三点,她已经一一自我否定了!
至于那种家里没孩子的家庭,她更不敢说服自己了。
“我自己在当妈前和当妈后都是两种心态,更别说没孩子的家庭了!他们或者主动丁克,或者被动丁克。可是不管哪种丁克,育儿肯定是零经验!像圆圆这么大的孩子,人家按小小孩对待,不合适;按大一点的孩子吧,好像又差那么点意思!除非像旧社会那样,送给人家当个童养媳……”
想到这里,她便自我否定了!
“这样的话,跟直接把圆圆抛弃有啥两样啊?”
一遍遍的自我否定,再成立新的结论,再次推翻,让她像浴火重生一样,身心备受煎熬。
“算了吧!还是先离婚,先放洪伟自由吧!天知道那个王八蛋又会憋啥坏招,想要对付洪伟呢!早一天离婚,洪伟就能早一天安然地过他的生活!”
她自己先行去周边寺庙、道观考察,可因为心中有事惦记,她总觉得哪样都不稳妥。
姥姥虽然喝止了我妈的“胡思乱想”,但她根本不让我妈单独带圆圆出门!
“姥姥,你为啥不让我跟妈妈出去啊?”圆圆实在忍不住了,“这两天电影院正搞活动呢!”
“你妈呀,脑子还没修复好呢,我们得让她再好好修复清楚了!”
“那到底啥时候才能好呀?”
“最少得一个月吧!”
“这么久啊?”
“或许会更久一点呢!”姥姥宽慰小妞,“让你爸陪着你妈,她犯二的时候,你爸能制得住她。我们谁有你爸力气大呀?”
圆圆一想,姥姥说的好像也对,便不再坚持了。
每天早晚接送圆圆,要不是有我爸在的话,姥姥肯定会时刻跟着,监督着,甚至拒绝我妈去接送!
可是她也不敢跟我爸说实话,只是每每告诫我爸,“小瑛应该是被吓着了,老说林烨会随时来抢圆圆!所以这段日子,只要你们把圆圆送到我跟前就行!小瑛呢,还要麻烦你辛苦,多盯着她一点!”
我爸本就怀疑,自己老婆是受惊过度所致,如今好不容易有岳母批示,他自然不敢懈怠!
用他老人家的说法就是,“我娶个媳妇不容易,绝对不能不管老婆的情绪变化!”
也因此,即使他被老婆“冷暴力”以待,他仍然屁颠屁颠地上演自己的“单口相声”功力。
“老婆你干嘛去?”
她只是看了他一眼,冷冷地道,“下楼买点药!”
他不容分说,拎起外套,抓起手机,另一只手紧握她的手。
她气愤地止步,希望他能返回,却被他箍得更紧,并在她耳边轻声威胁道,“走不动了,我就抱着你!”
“都这样了,你就应该赶紧另找年轻小姐姐去?”
“干嘛?”
“连我妈都说我脑子烧坏了,趁我现在还清醒着,我好放你自由。别到时候我真傻了、疯了,你再后悔可就来不及了!”
“那就正好,让你明明白白知道啥叫‘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鬼!’”
她无言以对,只能再度重启冷暴力模式。
“我就是个普通人,娶个媳妇比登天还难!我是死也不会放你的!”
因此,他几乎看着她买了一瓶又一瓶的助眠药物,可到了半夜,她仍然辗转难眠。
将她抱在怀里,她仍然睡不着。倒是他自己,动辄就会睡死过去。
有次他猛然醒来后,发现旭日东升,而她终于蜷缩在床脚处,睡着了过去。
当他轻轻将她抱起,想要让她睡好时,她却醒了过来。
“哦,该送孩子上学了!”
“今儿周末!你躺好,再睡会儿!”
她却突然发狠,“洪伟,你到底要我咋样,才肯跟我离婚?”
“那你说清楚,你到底为啥要离婚?”
“我,”她噎住,“我就是,不想过了,就想一个人自由自在地!”
“不算!”
“我,不喜欢男人了!”
“有我在,还让你再喜欢别的男人,那就是天大的笑话!”
她的借口严严实实地被堵住。
“我想出家,当尼姑!”
“圆圆咋办?妈咋办?养父母老,你没完成;养孩子小,还差的十万八千里呢!”
她只能换上女人共同的武器——眼泪。
然而,酝酿了半天,她却挤不出来一滴泪。
“俩孩子这周的作文都写完一周了,你还没看呢!”
她只是把自己缩在一角,不言不语。
“婚前,我就跟你发过誓了,我是诚心诚意娶老婆的!我希望我下半辈子每一天都是同一个女人陪我睡觉聊天过生活,而不是频繁换女人!那不只是在减我的寿,还散我洪家的福!”
“没那么夸张,频繁换女人的,人家照样潇洒每一天呢!”
“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她向他投去意味深长的一瞥。
“人在做,天在看!这世界,只能靠自己监督自己,靠自己内心的强大去自律!人才能叫做人!要不然,就都是畜生!”
在她心里,男人都一样!因此,虽然会对她自己的这个丈夫有别样的期许,但也从未敢期待他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她也只是提议,尽可能地保证婚姻在有效期内的纯净,别让第二个女人挤进来这段婚姻,别把婚姻从比翼双飞,搞成三足鼎立就行!
只是,她没想到,会是这样的局面,自以为他俩的婚姻,随时都能清楚截断,却不料这么棘手!
“洪伟,我到底该怎么办?你能不能看在我心疼你不容易的份上,就这么愉快的另找人去呀?”
她期待内心的呼喊能让我爸转了心性,却忽视了我爸的坚韧不拔早都浸润了每一组基因程序。
她只好继续暗地里搜索良策,既要保证不伤害他的良善,还要让自己放心将这个男人转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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