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风雪很大,我赶去老人那里,站在门外敲了好久的门却不见有人开门,我怕老人出事,便急匆匆去找阿祖。
阿祖正在室外劈木头,我发现他很执着这件事,我将来意说明,他立马放下手中的活跟我走。
老人依旧没来开门,最后阿祖用尽全力才把木门撞开。
室温很低,显然炉子里的火已经熄灭,桌子上还有一碗没吃完的汤圆,老人睡在床上,只盖了半个身子的被子。
我大概已经预料到最坏的事了。
老人已经断气多时,身体冰凉且僵硬。
阿祖看我,而我呆愣在原地,久久不能回神。
桌子上的汤圆,老人嘴角边遗留的食物残渣,所有的特征都指向一点,老人是在食用汤圆时去世的。
阿祖拉着雪橇,我跟在他身旁。
我们要把老人送去十公里外的坟山埋葬。
这件事对我来说是个沉重的打击。
想起姚雪的死,更加让我痛苦。
精神上的摧残最是可怕。
自从老人离世,我便每日去她的屋子待上半天,在那里制香,也会有人购买,按照过去的价格兜售,我再次变得沉默寡言,日复一日,好像不说话,烦恼就会变少一样。
冻谷是一座死亡谷,面积两百多平方公里,常年积雪,夏日短暂,冬季漫长。
这日我一人赶着雪橇犬途经一块松林地,觉得很喜欢,便在那里停留了一下。
雪橇犬是从售卖点租用的,花了一千块,如果购买至少需要八千块,我没有那么多钱,便只能租用两个月,用来在冬季里出行使用。
以前喜欢浏览那些博主更新自建冬日小屋的视频,很是着迷,包括现在也一样。
参天的松树是良好的搭建木屋的材料,可我没有那个能力,只有叹息而已。
准备离开松林地时听见远处传来汽车的声音,我不记得这里有车辆,我赶紧抱住雪橇犬蹲在一棵巨大的松树后。
汽车的声音由远及近,在距离我五十米的地方驶过。
两辆雪地越野车,看不清车里坐着什么人。
天色灰蒙蒙,很快下起了大雪,夹着风,雪橇犬也对这样的天气无可奈何。
我只能找一处低洼的避风场地暂时歇脚,哪里知道这一歇就是十几个小时。
天黑了,偶尔可听见雪狼的啼叫声,我裹着棉衣坐在雪橇上尽量蜷缩成一团,雪橇犬则趴在雪地上低鸣,也许它是饿了。
让它跟着我也真是受罪了。
寒冷和饥饿侵蚀着我的体力和精力,只求这场暴风雪能够尽快过去,等待天亮。
不知几时,我听见几声呼喊,再听确实有人在叫我的名字,仔细辨认是阿祖的声音。
我急切的从雪橇上跳下来,也还崴了脚,顾不得疼痛借着微弱的光四处打探声音的来源。
很快我瞧见不远处有手电光穿梭在松林中。
我喊了一声,那手电停止移动,但下一秒便转向我所在的位置。
阿祖听见我的声音了。
我欣喜极了。
阿祖飞快的朝着我的方向奔来。
我和他相拥在一起,喜极而泣。
在这个寒冷的冬夜里,我与他手握着手并肩前行,无惧风雪和狼声。
阿祖给了我很久以来从未有过的温暖,他的关怀溶解我心里筑起的冰墙。
在冻谷找到一个陪伴确实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遇见了便是缘分。
况且阿祖对我有恩,我不敢忘记。
眼下有个棘手的问题需要解决。
不管是我的屋子还是阿祖的石屋都没办法长久住下去,年代久远,随时会有坍塌的风险。
这日我与阿祖提起松林的事,虽然只有几个字的一句话,但他放在心里了。
隔日便带上工具去了松林地。
中午我煮了窝窝头和咸鱼送去。
被人放在心上的感觉真的很好。
阿祖锯了几棵松树,又将它们拦腰截断,分成好几根三米长的木材。
我忘记了,阿祖是木匠,所以对于搭建房子这种事应该是驾轻就熟的。
我怕冷,却又喜欢冬季,但绝对不是冻谷这种极端的气候。
拾了一些松树枝生起篝火取暖。
阿祖时不时看向我,眼睛里闪着光,我的心却恍惚起来。
那种光我见过,也曾经无比熟悉,甚至因此欢喜至极,如今物是人非,我和她已经没有关系了,她是怨恨我的,因为姚雪的事,现在我离开她了,便再也没能得到有关她的半点消息。
眼看着一年时间过去,我对她的思念总是在夜深人静之时,含着泪花沉浸在过去的回忆里,直到泪湿枕巾为止。
我不知道要用多久才能彻底忘记,也许永远忘不掉,这段往事从根深蒂固,到枝繁叶茂,即便时光流逝,依旧鲜明夺目。
我的小姐,我真的万分想念您,您有在一时半刻中想起我吗。
接下来的数周,我和阿祖都在松林地忙碌,我们早出晚归,两点一线,日子变得充实。
为了照顾他的餐食,我把制香的材料带到松林地,如此一举两得。
木屋初具规模,卧室、厨房、餐厅和储藏室,我已经开始幻想未来的生活了。
一日,阿祖去售卖点拿了一瓶白酒,我看了一眼度数,有点犹豫,但还是和他喝了一杯。
浓烈的酒精味刺激味蕾和大脑,很快身体燥热,面色泛红。
阿祖盯着我,似乎在想什么。
那种眼神,我并不陌生。只是我还没有做好接纳他的准备,所以当他抱住我,亲吻我的脸颊时,我撇过头,可他不愿放弃,吻顺势而下来到嘴唇上,我下意识的推开他,慌乱的看向他,眼睛里透露不满和厌憎。
阿祖如受伤的小鸟,对我道歉,然后独自坐下继续饮酒。
我又心疼起来,拿开酒瓶,对他摇头,他倒听话没再喝下去,反而对我微微一笑。
他是个善良的人,单纯简单,或许和外界的男人不一样,我略有愧疚,抱住他,好不容易挤出一句话:“对不起……请你再等等我,好吗?”
阿祖点头,伸手搂住我的腰。
如果余生要在这里度过,我自然是会和他相伴的,与其说孤独久了需要陪伴和相互照顾,不如直接一点说是抱团取暖。
我清楚的明白自己的心,对阿祖我欠他救命之恩,可我提不出喜欢他的理由,更不要说爱,但我会选择和他在一起,因为需要,因为我不想孤苦无依。
这日夜半,胸口处的疼痛席卷全身,大汗淋漓下床却又扭伤脚,借着炉火,褪去身上的衣物,腿上伤痕累累,手脚因为冻伤而变了颜色,我这副鬼样子怕是只配永远待在这里。
胸痛而咳嗽,咳到气短,咳到嘴里涌出血水来。
看着地上的一滩血,我竟忘记处理,等它干涸凝固变成黑红色。
这与那日监狱里咳血的场景很像,我心中隐隐察觉到不安,有种大限将至的感觉,却又有一种释然的心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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