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凌菲完全不在意门外突发的情况。
依旧双手紧紧按住青烟的胸口,以防止血液流失过快,眼下她能做的也就仅此。
但见那青烟微微抬起右臂,乔凌菲腾出一只手紧紧握住那尚有温度的手哽咽道:“青烟,别怕你不会死的,不会死的。”
青烟似乎感受到乔凌菲的呼唤终于几番努力下缓缓地睁开眼睛,泪眼婆娑的看着眼前的乔凌菲。虚弱道“多......多谢...多谢姑娘...”
“你,你别说话。”
“我...我是...罪...罪有应得”
那青烟似是想要坐起身来,但她稍微一用力,便顿感疼痛,口中咯血不止。便也不做挣扎。声音微弱“我..我本是条船...乘人...渡客...咳咳”话说一半便呼吸急促起来,似是激动非常。而眼角的泪水也是流的更多。
待呼吸略微平缓继续道“咳咳...漂...漂泊...便是宿.....咳咳宿命。”
说到这里突然笑出了声“呵呵”许是这一笑牵动伤口,口中鲜血狂涌。
口齿含糊却依旧道“呵呵...哈哈哈.却...却...想要靠......靠岸...哈哈哈”
越是发笑那青烟的口中血流越是止不住的向外喷。而乔凌菲压住的胸口绸缎彼时早已红透,仿佛她那日倒下时看到的景色一样。
那青烟意识开始模糊,口中模模糊糊吐出“杨郎”二字,片刻之后便没了声响,身体不甘的抽动两下,手便垂在了绳床边。
突如其来的安静,门口吓到的那名舞姬仿佛也停止了呼吸,整个世界似乎只剩下乔凌菲一人的轻微啜泣和伴随着啜泣时急促的呼吸。
“凌菲!”后院传来杂乱又急促的脚步声和林笑愚的呼喊声。
可是这一切在乔凌菲感受到的只是恍惚,杂乱的脚步,哭喊,尖叫声唯独少了的就是仪器的滴答声。
裴童卿出了后院沿着侧廊恰巧碰到林笑愚白辰海二人从二楼下来。便哭着告诉林笑愚后院发生的情况。林笑愚听罢裴童卿的哭诉立即喊着白辰海一同往后院赶来,同时命裴童卿道“告诉吴妈子,后院有命案,你且在此等候,待落衡他们回来。”
二人对这醉月阁的地形是相当熟悉,一路顺着侧廊向后院走来,在走廊上遇见几个叫喊着“杀人啦”的舞姬,便阻拦了下来,一并由白辰海看押着向后院折返回去。林笑愚则率先一路轻功赶至后院,来不及赶到西侧厢房门前便先喊了乔凌菲一声。旋即冲入门内看到眼前的一幕,顿时愣住。
乔凌菲转头看见模糊的林笑愚,便颤颤巍巍的站起身向他走了过去。
林笑愚见乔凌菲起身,便冲上前一把将其揽入怀中。任由那乔凌菲将满脸的血迹蹭在他的肩头,他一边轻拍乔凌菲的背一边道“凌菲,别怕,我来了。”
白辰海紧随其后,看见门内二人相拥,并不觉诧异,踏入门内看着床上青烟的尸体,便立刻走向绳床边,细致的检查起来。
现场太简单,行凶手段也太干脆,就伤痕看来是利器直戳心脏,而整个房间内都没有发现步摇。
前厅阁内大堂依旧歌舞升平,舞姬们在一曲霓裳羽衣曲的伴奏下翩翩起舞,妖娆婀娜。
裴童卿告知吴妈子后院发生命案之后便在二楼回廊口焦急的等着其余众人,正来回踱着,身后传来苏落衡的声音“诶,童卿怎么不在开间坐着,等我们等急了吧哈哈。”
裴童卿听见苏落衡的声音立即转身哽咽道“青烟死了,头儿他们在后院。快去看看吧”
苏落衡与程檀睿二人闻言恍然“难怪抓回来的不是那青烟姑娘而是平日里伺候的侍女。”不待细细问过细节,二人随即押着那侍女便也向后院跑去。
裴童卿许是担心乔凌菲的状况,在回廊左等又等,始终不见其余二人回环,于是干脆便一跺脚,不等那方鹤临与药罗葛牟羽二人,径直也向后院跑去。
平日里安静的后院此刻林零总总约摸十余人站在院中。
众舞姬尚未从惊恐中恢复,而瘫坐在青烟房门口的那名舞姬也被几名小厮扶起与众舞姬站作一排。
那吴妈子倒是久经江湖之人,一面教训着院内那些“不知死活的东西”一面又谄媚的夸赞林笑愚等人处事老练,并未因此而耽搁醉月阁的营生。
等苏落衡,程檀睿,裴童卿等人相继到达后院,林笑愚安顿好乔凌菲坐下,
看了一眼苏落衡程檀睿二人押着那穿着青烟姑娘衣着的侍女,方才道“童卿,去屋内记录。”
“吴妈子,还得劳烦吴妈子随这院内众人跟我们去衙门走一趟了。”
“哎林绣衣,这是哪里话,都怪妈妈我有眼不识泰山,竟不知几位便是那北鉴司的公门中人。我这就安排,便随林绣衣走一趟呵呵呵。”
说罢那吴妈子转身对跟随来的小厮耳语了几句,便命小厮去打开后院的门。
“呵呵呵,林绣衣啊,妈妈给你赔个不是先,这还请行个方便,从这后门......”
林笑愚自然也是识趣之人,这偌大的醉月阁能在这长安城最繁华的东市屹立数十年,想必是有些靠山。但见这吴妈子也是配合,便也不愿多生事端。“那就烦请吴妈子带路。”
这后院的门在哪他是门清,只是总不能表现出来吧!
林笑愚命苏落衡留下协助白辰海与裴童卿,自己则与程檀睿扶着乔凌菲看着众人先行折返北鉴司衙门。
屋内白辰海细致的检查着青烟尸体,尸体还是温热的。
青烟,
不,这会应该叫死者了。
白辰海在死者口鼻处发现,一根细小的绸缎。
预估死者是遭人捂住了口鼻,从而并未发出太大挣扎呐喊之声。
死者胸口伤痕三寸宽窄不足半寸,周围皮肉哆开,伤口处血液依旧往外流着,
身体唯独左臂处那一处刮擦旧伤并无其余伤痕。
凶器推断为类似步摇等利器,一击击穿死者胸部导致心脏破裂,随即抽出凶器,致死者流血过多昏厥,最终死亡。
绳床边散落着一片由绳床之上撕扯下来的绸缎满布血迹。
现场足迹清晰简单,就只有乔凌菲一人的血足迹。
听到白辰海说凶器有可能是步摇,裴童卿隐约记起,方才她与乔凌菲第一次折返回前厅时那小厮端起浣洗盆翻扯盆中衣物时,是有一枚步摇的。于是便急忙喊道“落衡,方才引路的小厮。”
白辰海并不理会裴童卿,依旧细致的检查着尸体。
苏落衡闻言在门口问道“怎的?”
“方才那小厮,取回浣衣盆时,盆中麻衣中有一步摇,你且去寻来。”
苏落衡听裴童卿这么一说便转身向前厅去寻那小厮去了。
白辰海听她这么说头也不回道“希望当真是凶器吧。”便继续验尸。
裴童卿见白辰海再无需要记录,便走到门口开始细心的画起了整个屋内的图。
屋内陈设简单,进门便是一张方桌,上陈一只淡青琉璃盏和一素三彩瓷注子(茶壶),桌边两只方凳左右各一,屋内左侧靠窗陈一雕花案台,案台奁盒(抽屉)抽出,散落出些廉价的珠钗首饰,案台摆些胭脂水粉及一枚小巧兽纹铜镜,左侧靠墙便是立着一方矮柜,顶盖打开,地面散乱些衣物。再右侧便是绳床。
乔凌菲被案台上的兽纹铜镜吸引,细致的观察着“辰海,这铜镜好生精美。”
白辰海闻声走向案台细细端详了半天道“这女儿家的物什,你且先收起,待牟羽来看,他是对这些东西多有研究。”
白辰海说着便转身准备出门,转身一瞬瞥了眼案台奁盒,发现有半张宣纸,便转回身将那宣纸拿出打开来见其上有文便念道:“夜雨犹未忘杨郎,平旦尚且哭襄王,惆怅啼痕垂朝镜,忍映背飞两鸳鸯。”
裴童卿闻言沉默,这短短的几句诗词,似是解开这烦扰众人多日的案宗。
只是,是谁要杀了那青烟姑娘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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