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棠焦急地拉着欧以屾的衣袖,企图用呜咽声让他意识到现在的危险。
欧以屾皱了皱眉,反手搭上了她的小臂,轻轻拍了拍。
异虫甩了甩头,弯下了身子,三对触手从身前伸展出来与那对象足同等长度,只见它四双手足齐用,如蜈蚣般灵活地爬了过来。
它来到二人跟前,再一次切换到后足站了起来,头顶上的一对大角能360度像接收器一样极其灵巧的转动着,调整转出了一个向下的钩状,一个俯身向欧以屾劈来。
欧以屾听声抬起手,用光剑阻挡着进攻。
虫族的甲壳是太空中出了名的坚硬,正常物品碰到光剑都将被切割成两段,而虫族的甲壳却能丝毫不损。
欧以屾见势不对,奋力一掀,在与异虫拉开距离的几秒钟内,把甘棠推开来,不过几秒功夫,异虫的大角又再度落了下来,欧以屾双手握剑一挥,大角仍旧没有任何损伤,只是剑与角对峙着。
异虫的大角转了一个奇怪的弯,钳住了欧以屾的光剑,甩了甩头,欧以屾脚下几乎要站不稳,但比这更要命的是异虫口中甩出的液体,落在了欧以屾的衣服和皮肤上,瞬间腐蚀出了一个个小黑点。
欧以屾吃痛的瞬间,手上力气一松,异虫又一次甩起了头,他趁势借力离地,一个翻身跳到了异虫的后背,松开的手重新握紧剑柄,双手一压,光剑从两角间劈向异虫的头部。
大角底部控制转动的跟腱部位是异虫头部几处柔软的地方之一,光剑的利刃劈开了那里,异虫嗷嗷大叫,痛苦的甩头,大角却不受控制,不同角度乱转。
欧以屾听着动静心知有效,迅速将光剑抽出,调转了方向,用剑尖扎进去,将整个剑身没入异虫的脑部。
异虫浑身抽搐了片刻,轰然倒下。
欧以屾忍着身上被腐蚀的疼痛,费劲地将光剑拔出来。
突然,甘棠看到有一只外形更像蜈蚣的异虫快速爬到了欧以屾的身后,她惊恐万状地尖叫着大喊:“欧以屾,后面。”
欧以屾神情一凛,将光剑最后的剑尖拔出来,还来不及动作,身后那只行动灵敏的异虫便将他扑倒在地。
欧以屾挣扎不得,心一横,高声叫了甘棠。
甘棠极力控制自己的颤声,以她目前能发出的最大声量回应他,只是那个“在”字几近破音。
欧以屾侧耳细听,辨出甘棠的方位,收缩了光剑,将剑柄朝着甘棠的方向扔了过去,“带上它,走。”
甘棠连滚带爬地将落在她跟前的剑柄捡了起来,为难道:“可是...”
“走。”
欧以屾的神情发狠,仿佛甘棠敢再多说一个字就要把她吃了,明明他现在自身难保,可甘棠仍是发怵,不敢再多说什么,抱着剑柄夺路而逃。
直到跑出一里地,甘棠才把脚步停了下来,她低头看着怀里的剑柄,粗喘渐渐平息,脑子也清明起来。
欧以屾为什么要把光剑交给她?这是她们手里最厉害的武器,给了她,他拿什么对战异虫?
甘棠不认为欧以屾可以赤手空拳打赢异虫,方才她也看到了,异虫的弱点在头部区域,埋在甲壳之下,唯一露出的破绽只能用利刃击中。
甘棠意识到,欧以屾是判断自己活不了了,所以把最有用的东西留给了她,让她逃命去。
为了不辜负他为她最后的谋算,甘棠应该狠下心跑掉。可是,她不禁想到,如果他死了,她好像也很难在这里生存下去。
这简直没得选,甘棠一咬牙,转身往回跑,一边跑一边哭,就好像是提前给自己哭丧一样。
等她原路返回的时候,欧以屾和异虫仍在僵持,他的手各握着一只角,极力地将其扯向两边企图掰断它们,而异虫则是用力将角合上试图用角夹断欧以屾的脖子。
双方似乎是胶着状态,但甘棠知道这是一场随着时间流逝而注定失败的反抗,异虫口中流下的液体不断地落在欧以屾的身上,腐蚀着他,他会是先脱力的那一方。
“欧、欧以屾。”甘棠大叫着,“你抓紧它的角。”
欧以屾闻言一愣,抬起头来,惊讶于甘棠的去而复返,但很快手上用了力,紧紧抓住了大角,双腿锁住了异虫两侧,让它无法动弹。
甘棠展开光剑,双手握着剑柄,费劲地往前跑,临到跟前,异虫发出了震天的嚎叫,震得她耳鸣,为了一剑刺入的助力跑不得不慢了下来,到最后就只是拿着剑尖抵在了异虫头部的那处柔软。
明明之前看欧以屾刺得那般轻松,结果换了甘棠来做才发现是真费劲,她使出了吃奶的劲,脸涨得通红,才仅仅是把光剑没入一寸。
这一寸让异虫嚎叫着甩头,光剑的剑柄猛得脱出了甘棠的手,吓得她赶紧抓了回来,紧紧握在手心里。
“你倒是抓紧它啊。”甘棠带着哭腔埋怨道。
欧以屾强忍着不适,无可奈何道:“你动作快些,我撑不了多久了。”
甘棠闻言不敢有误,整个人倾身向前,把自己的重量都压了上去,脚下一蹬一蹬地往前一寸一寸的送。
等她把整把剑都插进异虫的身体后,异虫终于没了动静,很难说它是因为被甘棠击中了要害而亡,还是被活活折磨死的。
甘棠管不了这些,她现在只知道手臂特别疼,不仅仅是握着剑柄留下的擦伤,还有碰到异虫口水腐蚀出的大片伤面。
“呜呜呜呜,痛死我了,吓死我了。”甘棠哭道,“我要破相了。”
“伤到哪了?”欧以屾推开压在他身上的异虫,忙问道。
“手,巴掌那么大的灼伤,呜呜呜,好疼,好丑,我完蛋了。”甘棠抽抽搭搭地回着。
欧以屾闻言松了口气,毕竟伤在手上,问题不大,但他听着甘棠哭得地动山摇的样子,也意识到这对一个小姑娘来说是很严重的伤。
“你别哭,我们先去找水给你冲一冲创面。”欧以屾晃晃悠悠地站起身,“你在这里等我一会儿,我去找水过来。”
甘棠一把攥住了他的衣服,啜泣道:“我们还是一起吧,你留我一个人,我会死的。”
欧以屾扶了扶额,他倒挺想一个人静一静的,甘棠的哭声闹得他太阳穴突突的跳,涨得脑袋发晕,心跳得也很猛烈,让他产生一种高血压病发的错觉。
“那我们一起去。”欧以屾还是妥协了,留甘棠自己在这里确实不安全。
欧以屾凭借着记忆找到了最近的一处水源,用手掌鞠起水来,一瓢一瓢地往甘棠创面上浇。
“你轻一点,轻轻的,轻轻的。”甘棠疼得呲牙咧嘴道。
欧以屾无奈只能慢慢地给她洗伤口,问道:“你怎么回来了?不是让你跑了吗?”
甘棠吸了吸鼻子,说道:“没有你,我一个人也活不下来啊,那还不如一起死了算了,我不要白吃一点苦。”
欧以屾被她这通话气笑了,“你就不能自立自强一点?先活下去总会有办法的。”
“一点都不能。”甘棠坚持己见,“我又不会说这里的话,也不会因为要生存就一定能学的会,语言不通,这里的人肯定不待见我,下一次虫族再来,又没人能像你一样保护我,我逃又逃不掉,不逃也不行,努力努力白努力,苦一点没少吃,事一点没做成,我才不要这么惨。”
甘棠又据理力争地补充了一句:“而且,我们现在不是都活了嘛。”
甘棠的话听起来有理有据,欧以屾竟被她噎得说不出话来,半晌才叹了口气,认命道:“行吧行吧,我俩要生一起生,要死就一道死,成了吧。”
甘棠高高兴兴地嗯了一声,她全然没想着死的事,她只关心欧以屾说要生一起生,大佬这是保证要罩着她的小命了。
“伤口干净了吗?”欧以屾说道:“干净了,我们就再回去一趟。”
甘棠惊疑道:“你不会是要回去反杀吧?”
“反杀什么?就我俩合起来战斗力为负的组合?为了你这条小命,我都得好好惜命。”欧以屾解释道:“我们还不清楚虫族是用眼睛看人,还是超声波探人,现在躲起来未必安全,所以我想先回去,从那两具尸体上找出它们的弱点,有了对抗的把握,我们再躲起来。”
甘棠现在就是唯欧以屾马首是瞻的小跟屁虫,他要去哪,她就跟哪,欧以屾都这么说了,她自然也跟着他回去。
欧以屾拿着光剑在那两具异虫尸体上戳了个遍,要不是甲壳坚硬,早被欧以屾戳成筛子了。不过它们也算死得其所了,欧以屾最后在异虫的颈部、足部、翅下、角中找到了突破口。
两人选择回到逃生舱,路上又遇到了一只异虫,知道对方弱点后,这一次欧以屾处理起来就显得得心应手。
甘棠看着欧以屾扛着异虫的长尾巴,一路拖行,迟疑道:“你的实验还没做完吗?”
“不,这是储备粮。”欧以屾顿了顿脚步,重重喘了口气,才说道:“吃过蚂蚱知了蜈蚣吗?差不多就那味。”
甘棠早有耳闻,听说鸡肉味嘎嘣脆,但她内心过不了这关,谨谢不敏了。
“你吃,我不吃。”甘棠跟着欧以屾也停下了脚步,歪头问道:“你今天怎么这么虚?还喘上了?”
欧以屾摸到了甘棠的脸上,在她呜哇乱叫的时候捏住了她的嘴,“不该说的话别说。”
甘棠只觉自己的嘴都快捏成鸭嘴兽了,小媳妇似的乖乖闭上了嘴,十分贴心地帮着欧以屾抬东西。
两人气喘吁吁地回到逃生舱,甘棠立刻打开了空调,享受着现代社会的科技生活,四仰八叉地躺到操作椅上。
没过一会儿,她忽而打了个寒颤,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她看了一眼室温,居然只有15度。
“是你调的温吗?”甘棠转过身去,见到欧以屾闭着眼坐在角落。
他轻轻地嗯了一声。
好家伙,欧以屾这是要拿这里当冰箱使吗?不过甘棠感到讶异的是怎么温度越低,虫尸散发的血腥味就越重呢?真是反常。
“你有没有觉得屋里有奇怪的气味?”甘棠明知故问道。
欧以屾没有回答她。
甘棠走到欧以屾跟前,呼唤道:“欧以屾?老大?”
欧以屾很轻很轻地回了她一个嗯。
这一听,甘棠知道出事了,她回想起刚刚欧以屾捏她嘴的时候,那铁手就跟烙铁一样烫人。
“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甘棠焦急地摸上了欧以屾的脸,果然他的脸也很烫,“是发烧了还是感染了?”
甘棠检查了他身上的伤,全部都愈合了,没有一丝痕迹,她看起来倒比他更像个伤患。
“你倒是回我一句,给我个指示呀。”甘棠小跑着翻出了医药箱,掏出了各种各样的药,散到欧以屾面前,“退烧药可以吗?还是消炎药?”
“都不用。”欧以屾终于出声了,用一种咬牙切齿地艰难,一字一句道:“离我远一点。”
甘棠还没反应过来,欧以屾突然睁开了眼睛,他的眼白赤红,看起来凶狠又恐怖,那是饿狼看到了猎物的眼神。
空气里弥漫的血绣味越来越浓烈,里头还带着一股淡淡的松香。
甘棠突然意识到发生了什么,踉跄着退后两步,脚下一软,左脚绊着右脚,生生把自己绊倒在地。
她手脚并用着往后退,不知道为什么,她的手脚都软的不听使唤,她的脑袋涨得要裂开似的,劈山一般将她的意识从身体里剥离。
意识告诉她快逃,快走,离开欧以屾,但她的身体却把她留了下来,逃不开,走不掉。
渐渐地,空气里的血绣味中染上了一丝混合着玫瑰草莓的香气,甜丝丝中又带着点蜜糖的味道,与血绣味在违和与协调之间找了一个恰到好处的落脚点。
随着那股甜味被血绣味诱导出来,甘棠的意识开始模糊,身体也发生了难以启齿的变化。
潮湿与喘不上来气的闷热,像江南姗姗来迟的梅雨,让人无力地想要昏昏欲睡。
有人抓住了她的脚踝,滚烫得仿佛要烙进她灵魂里的温度,使她浑身颤栗,在她晕头转向的时候,将她拖进了那场潮热的雨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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