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城市郊。
夜里十二点不到,卡宴停在了别墅门前,陆子昭坐在副驾驶回头看。
后座的男人单手撑着脑袋,眉头紧皱,腿上还放着两份文件。
他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没有打断老板短暂的休息,只遣走了司机,独自等候。
说实话,陆子昭一直只觉得小江少爷在老板这里拥有许多特权,也时时在试探老板的最低容忍限度。
但是怎么就突然官宣了呢?
还是老板“主动强追”?
他搞不懂。
明明他是老板的首席助理,没道理这点眼力见都没有。
当然,他并不是反对同性之间的感情,就是这件事情吧,它实在是里边透了一些不合时宜的诡异。
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在推着事情飞速发展,而两个人都很明白对方的心思,于是顺水推舟,谁也没有揭穿谁。
就是苦了他这个中间人,不仅要跟着大老板到处开会,还要时刻关注小老板的行程安排。
毕竟两个人不见面的时候还能过上安生日子,但凡要是在不对的时间凑到一块,搞不好就要地动山摇火山爆发。
不是吵吵吵就是打打打,要不再冷战一下,就算突然好了点又会不知道发什么疯又开始躲着。
到时候还不是他去岩浆里头走钢丝。
趁老板还没醒,陆子昭打开平板寻找了一下江肆的今天的行程。
自打沂心成立之后,公司里有专门的艺人团队为江肆服务,其中许桃作为江肆的专属经纪人是天天跟着跑,林寒和白釉都是团队骨干,前者还分管了别的艺人,后者算是专职司机+保镖,都没在公司坐班。
余下的公关组和商务组倒是每天都准时准点到工位打卡,两个组的组长上班第一件事就是汇总江肆的通告,跟许桃那边对完了再整理好向陆子昭汇报。
这几天老板又开拓了新业务线,正是忙得脚不沾地的时候,陆子昭已经两天没打开过和江肆有关的邮件了。
“昨天上午拍杂志,下午练形体,很充实。”陆子昭又打开了今天的安排,小声疑惑:“声乐课?少爷要换赛道?怎么没听许桃说过?”
“等等,中央音乐学院秦城校区?”陆子昭指尖停留在地点上,“那不是就在附近?难道今天少爷要回!”
陆子昭震惊之余没敢出声,眼角余光瞥向后座的大老板,很好,还闭着眼。
连忙掏出手机给许桃发了消息:“桃姐,你们回秦城了?”
等了一分钟,许桃没回复。
陆子昭穿过车窗往别墅里看,黑黢黢的,不像有人的样子,当然也不排除少爷已经早早睡下了。
就在他纠结是趁着大老板还在睡把人拖到另一处房产去过夜,还是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把大老板敲晕了丢进别墅,至少先过个平安夜的时候,身后传来了动静。
谢听云皱着眉醒了过来,一边捏着山根一边问陆子昭:“几点了?”声音带着疲惫的嘶哑。
“十二点了。”陆子昭脑子飞速转动,觉得还是先试探一下,“谢总,明天一早要飞京市开会,不如今晚去机场附近的清庭郡睡下?”
谢听云闭着眼按压着眼角,好一会没说话。
陆子昭的手机震动了一下,他低头瞥了一眼,许桃发了一句语音。
还没来得及转文字,大老板已经打开了车门,甩了句“明天按时来接”就下了车。
座位上干干净净的,大老板把文件都带了下去,想必是夜里还要用功。
陆子昭一时有些不是滋味,他见过那么多霸总,像谢听云这么勤勉的真的不多了。
说的少做的多,对下属也不随意压榨,甚至还挺体贴,就是有时候琢磨不透到底在想什么。
陆子昭叹着气点开了语音条,许桃的声音也有些倦怠:“来见了个老师,明天就要走,今天就先在秦水湾住下了。”
秦水湾,就是眼下这个别墅区的名字。
陆子昭的动作僵硬了一瞬。
再看向别墅,客厅的灯刚亮起来。
他怎么就忘了,以往都会有佣人开着灯等大老板回去的呢?
这灯全关了可不就是为了另一位已经睡下的主人吗?
陆子昭双手合十,“老天保佑,明天两位可别是同一趟航班,让我在天上喘口气先!”
说罢,陆子昭钻进了驾驶位,开着车迅速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与此同时,谢听云刚打开一楼的灯。
层层叠叠的复式吊灯瞬间将整个客厅照亮,谢听云随意地坐到沙发上,又打开了文件。
听到动静的佣人从小房间里出来,看到谢听云吓了一跳。
“谢先生?哎对不起先生,我一下给忙忘了您今晚要回来,没给您留灯。”佣人揪着衣摆有些紧张。
先生虽然给的多,但也是真的冷酷无情。
谢听云眼神未停,只道:“没事。”
佣人松了口气,连忙去端了水壶过来,倒好了水才往往后退。
谢听云摆了摆手,“去睡吧,不用管我,六点半之前做好早餐。”
佣人应声后回了房间,同住的另一人探出头问:“小少爷起来了?”
“不是,谢先生回来了,也是六点半要吃早餐呢!”
“哦,那肯定是要一起赶飞机吧,快睡快睡,困死我了。”说完又把头缩了回来。
佣人关了灯后才突然反应过来,“呀!我忘记先生要回,让小少爷睡了主卧呀,还没跟先生说呢!”
“先生肯定知道的呀,他们都关系那么要好,明天还要一起走呢。”另一人毫不在意地回答。
“也是。”话音落下,房间里只余下均匀的呼吸声。
客厅里,谢听云喝完一杯水,终于看完了手上的三份合同。
将有问题的地方圈画批注好,谢听云才起身走向一楼的浴室。
他回来得晚,不喜欢穿着外出的衣服在卧室里穿来穿去,就干脆先在一楼洗完澡再干干净净地上楼睡觉。
洗完澡后已经是凌晨一点,谢听云随便擦着头发往楼上走,一边看着手机。
最上面一条聊天框的备注是姜穗,最后一条消息是晚安。
他最近和姜穗的联系有点多,而江肆甚至都排在了工作之后。
但对方没有过问,不知道是并不在意,还是在等他主动。
他想了想,发过去了一条消息:睡了吗?
到卧室门前时,江肆那边还没有回应。
许是最近也挺忙的,关了手机,谢听云拧门进房。
他没开灯。
一天到晚在嘈杂而明亮的环境里待着,他总是格外想念夜晚。
有时也会想念一个人,可这个念头还没清晰,就会立刻消散。
而今天,他久违地,又想起江肆。
想的是他狡黠的表情,或是极会伪装的眼神。
也想他脆弱回避的侧脸,还有他无声落下的眼泪。
画面汇聚在一起,最终显现的是一个戴着层层面具叫人看不清摸不透,却总是能被他无意展露出来的坚韧聪颖和隐忍给吸引的江肆。
谢听云在床边坐下,然后掀开被子上床。
往日冰冷平坦的床中间微微下陷,他翻了个身侧躺着,眼中倒映出一张乖巧的睡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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