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青芸病愈,谢昭为彰显帝王对贵妃的看重,特意下旨,允许孙家派人入宫看望。
“世人都爱以棋喻人喻事,只是,人是人,不是这棋盘上的死物,心性难测,谁也不知道下一步会走到哪里。”
养心殿,谢昭看着自己又输得一败涂地的棋局,无奈的放下手中正欲落下的黑棋。
“几日不见,含璋你的棋艺倒是又精进了,从前,朕可不会败得这么快。”
谢含璋蓝衣玉冠,坐在他对面,垂眸看了眼黑白交织的棋局,微笑温声道:“陛下为一国之君,国事为重,棋艺这等小事,偶尔无趣拿来解闷舒心便可,若一心计较输赢,钻研棋艺,反倒是本末倒置了。”
谢昭一手随意的横搭在矮几的边沿处,一手慢条斯理地去捡棋盘上散落的黑子,“你这张嘴,能说会道,之前御花园夜谈,怎么就不知道说两句好听的?”
谢含璋端正的身子,不弯不折,他视线低垂,若有似无的落在那一颗颗被拾起来的黑棋上,轻声回道:“臣与陛下,也算是自幼长大,陛下为君,亦为臣友,臣总不该哄骗陛下,陛下也不喜哄骗之言。”
他说着,慢慢地抬头,温润的目光移到了谢昭平静如常的眉眼上。“臣还以为,那日御花园夜谈后,陛下恼怒了臣,不会再召臣了。”
谢昭懒散地撩起眼皮看他,“既然知道朕生气,那么康王殿下心中可曾惶恐不安,可害怕自己的颈上头颅不知何时被朕这个皇帝给摘了?”
谢含璋与他对视,目光毫不闪躲,嘴角仍噙着仿佛尺子量好的微笑弧度。“臣自是惶恐不安,害怕臣这条小命被陛下拿走。是以,每日处理完公务,便会勤练棋艺,日日期盼陛下召见,好让陛下舒心,宽恕臣罪。”
“得了,人家臣子陪皇帝下棋,都是想着法子让皇帝赢,以讨皇帝欢心,到了你这儿,和局都不给朕让一下,就你这下法,指望皇帝宽恕你的罪,怕是不行啊。”
谢昭把玩着指尖的一枚黑棋,脸上终于浮现出了一点点笑意。
谢含璋闻言,便微微垂首,做出一副谦卑认错的模样来,“是臣之错。只是,陛下已在棋局之外的事上,远胜于臣,臣也只能在棋局上,赢陛下几回了。”
谢昭把玩着黑棋的动作停住,抬眼盯着他低眉垂目的谦卑之态,轻嗤了一声,“行了,看在你这话说得让朕高兴的份上,朕勉强宽恕你的错。”
谢含璋:“多谢陛下。”
“别急,朕这里还有件大好的事情交给你呢。”谢昭说着,将手中的黑棋随意的扔进了棋盅中,“灵神观来了位善于卜命的道长,道号素尘,贵妃的凤命之说,皆是他卜算出来的。”
他轻轻笑了一声:“算得太准,应验的太快了,朕这多疑的毛病,有些不信。户部的事,你如今都安排处理的妥当,再多一件盯梢试探的活儿,也不会太为难你。”
谢昭朝他挑了一下眉,“康王殿下,能做好吗?”
谢含璋眉眼淡然,起身拱手而拜,没有推拒:“臣,领旨。”
“好!”
谢昭让小喜子将棋盘跟棋子都收拾了,朝谢含璋招手,“坐着吧,辛苦含璋了,御膳房开发了几样新菜,陪朕一块儿试试,若是合你的口味,朕让厨子去你府上传授一下。”
“臣恭敬不如从命了。”
说到厨子,谢昭想到什么,转头跟小喜子吩咐道:“贵妃病愈,孙家女眷入宫看望,让御膳房将那几道新菜,也给永华宫送去。”
“是。”
永华宫。
孙青芸与孙夫人、孙青穗三人看到那几样御赐的菜品,好一番感激谢恩。
送走了御前的人,孙青穗与宫人一同扶着孙青芸往桌边去。
“姐姐,看来陛下对你还是在意的。”
孙青穗得知孙青芸病好的那一刻,提紧了多日的心终于放下去,孙夫人要入宫来看望,她立即求着,跟孙夫人一同进来了。
一进永华宫,她仔细的看过孙青芸的面色后,才有闲心打量殿内的布置。
然后,心底很快有了计较。
皇帝一开始还不愿纳她姐姐入宫,如今人进来了,对她姐姐不仅没有态度冷淡,反而还透露出一些宠爱看重的意味。
她这心就更踏实了。
不过……
待吃完了饭,孙青穗拉着孙青芸进了内殿,让孙夫人坐在外头暂且等一会儿。
“姐姐。”孙青穗凑到孙青芸的耳边,压低了声音,悄悄说:“天子恩宠如流水,便是有凤命在身,也抵不过人心易变。姐姐如今身子好了,最好尽早侍寝,怀上龙胎,以后的日子,才有了一半安稳。”
孙青芸一直把孙青穗还当做没长大的小妹妹,如今骤然听到她如此说,神色有一瞬间的复杂和恍然。
“穗儿,这些事,姐姐自有分寸,你不用为姐姐操心,姐姐希望你好好的,平安长乐。”
孙青穗跟她一块儿长大,她皱眉叹气是什么意思,她最清楚不过,此刻见她这样,就知道姐姐压根没把她的话放在心上。
孙青穗有些感动她为她的打算,也对她的行事有些恨铁不成钢。
她握紧了孙青芸的手,声音有些急道:“姐姐!你这次一定要听我的!之前废太子的事,害得你被那些瞎了眼的人在背后说你,你只有过得好,才能打他们的脸!”
“姐姐,你不知道,你如今只是成了贵妃,那些背后议论的人,就害怕了,见了咱们孙家人,都小心起来。若是姐姐生下皇子,封了皇后,到那时候,再无人敢置喙姐姐,看不起姐姐了!”
她急得眉目间泄出一些狠意,孙青芸愣怔了一会儿,随即,眉头一点点紧皱起来,严声警醒道:“穗儿!”
孙青穗被她这突如其来地低喝,给震住了,青涩的面上有些委屈。
孙青芸提起来的怒气,顿时散了,她无奈叹了口气,紧握着她的手,拍了拍:“穗儿,姐姐知道你是一片好意,但是你不知道这些事底下的混乱。这些话,我今日就当没听见,你跟母亲回去了,也别跟任何透露一点,要不然被外人知道了,送到陛下跟前,到时候,孙家跟我,都难逃一死!”
孙青穗被她格外严厉郑重的表情和语气给吓住了,孙青芸缓了缓语气,摸摸她的头,“穗儿,我与废太子的事,错在谁,心有明镜之人,都清楚,即便有瞎了眼的,非要把这错安在我身上,他们背后议论几句的唾沫,就如污泥被强抹上洁白的瓷器,伤不了瓷器,也伤不了我。”
“陛下此前封我郡主之尊,孙家被陛下厚待,亦是向天下人证明我与孙家无错。废太子安置外室,当众逃婚在先,后又勾结敌国叛国,被处死。孰是孰非,早已尘埃落定。那些瞎眼议论之徒,也不过是阴沟老鼠,见不得光。你没必要放在心上。”
孙青穗对上她淡然坚韧的目光,低下了头,轻轻的嗯了一声。
孙夫人与孙青穗回去了。
马车上,孙青穗撩开车窗帘子,回首望着巍峨的宫墙,久久没有收回视线。
谢昭知道孙家人离宫后,又派人后脚往孙家赏了东西。
是夜,谢昭驾临永华宫。
已经入宫的其他秀女听闻,心中羡慕嫉妒皆有。
贵妃凤命加身,家世出众,陛下如今便如此厚待,怕是要不了多久,就真要成皇后了。
就连太后也感慨万千:“贵妃是个好性的,若她为中宫,也不算辱没了。”
然而,被众人以为侍寝的孙青芸,独自一人躺在殿内的罗汉床上。
那张雕花漆木的大床上,被谢昭占着。
次日,为了彰显对初次贵妃侍寝的恩宠,谢昭又赏赐了一番。
谢昭看着自己私库的东西一件件流向永华宫,他微笑着继续看奏折。
没事的,没事的。
反正都是在宫里,又不能拿出去卖了,四舍五入,不还是在他兜里。
没事的……
一旁的小喜子眼角余光瞥到谢昭捏着奏折的手背,平静都隐隐凸起了。
心底暗暗咂舌:这折子上都写了什么东西,把陛下都气得脸都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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