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晚今日身着一件明黄镶金翡翠玉扣盘的外衫,里面搭着素色银纹边百褶裙。
头上盘着精巧的高发髻,看起来就是个美娇娘。
这次出去江晚让泽奴随侍。
泽奴身上的轻功能帮自己不少。
如今蓝东先生定然已经把一应事务都置办得差不多了。
自己也该去看看了。
她是很相信蓝东先生人品的,也该去看看那些现代运营放在古代到底适不适用。
不过后面跟着的丫鬟倒是不好解决。
云溪还好,其他的还是原来那些,江晚都还不知道该怎么去甩。
“少夫人,您这会可以吃点小零嘴垫垫肚子。”
赴宴,一个全是贵妇的地方,可别想着去那能吃饱,全是应付还要时时刻刻注意自己的仪态。
宴会上大家都是随便装作吃几口的样子。
冯嬷嬷也早就在马车上备好了一些小甜点。
马车上是准备了水和茶点的,江晚看着那些茶点,眉目一动。
轻轻道了一声好,眉眼笑盈盈地眯了起来,嬷嬷,这次可是你给我的好主意哦。
江晚指尖捏上茶盏,里面是什么都不在意,颜色是乌红色的,想来是梅子茶一类的。
她递到自己嘴边。
冯嬷嬷在旁边,一个没看着,江晚手中的茶盏就倒了。
“啊......”
冯嬷嬷惊了神,看着江晚身上染了水渍的那一块。
杯子里大半都倒在了上面,水扩散得很快,几乎两人都还没做出反应,江晚胸前那一大半就都湿透了。
“诶呀,这可怎么办呢,”
江晚也故作惊讶了几瞬间,“这......”
“嬷嬷,找个地方,我去换件衣服,好在我们今天还算来得早,让师傅找一件合身的衣裳应该时间也是够了的。”
冯嬷嬷也想不出其他的法子了,只好点点头,“那老奴这就让人赶紧驾车到裁衣铺里去。”
“好。”
江晚看着冯嬷嬷离去的身影,嘴角牵了一丝笑意来。
“到时候嬷嬷便在外面等我好了。”
冯嬷嬷现在知道江晚和以前不大一样了,她是国公夫人,自己再是不能像以前那般,处处说教了。
“好,那让云溪跟着你吧?”
江晚点头,这正合自己心意,还讶异冯嬷嬷今日居然没多说几句就直接同意了。
难道说是怀疑什么了,还是真的听进了自己之前说的话。
邱奴也在江晚的暗示下,和马车后面的随侍奴仆们一起。
江晚跟冯嬷嬷说了一声,“到时候后让邱奴也跟着我。”
冯嬷嬷心里欲想说些什么,最后还是点点头,“好。”
邱奴被冯嬷嬷得知自己居然要随侍夫人的时候心里还意外。
自己本来是最低贱的打扫丫头,今日突然被告知可以跟少夫人出行赴宴,虽然心里也疑惑,但她一个没有任何话语权的丫鬟,自是不敢过问,直接就跟着走了。
“你想什么呢,既然夫人让你跟着,你就跟着,做好自己本份内的事情。”冯嬷嬷看着这瘦弱的小丫头,也不知道少夫人怎么就重视起她了。
心里暗自猜测是因为少夫人看到这小可怜就想起了自己曾经在侯府的生活吧。
“去吧。”冯嬷嬷侧颌,示意邱奴跟上江晚。
邱奴低垂着头往前走,礼仪挑不出一点错处。
江晚看了眼旁边的楼,上面一个黑色影子伫立在那里。
是江晚提前就让泽奴在那里的。
自己等会还得靠他呢。
“夫人这边请。”
店铺老板将江晚请进去,这里的男权有多高,一个裁衣店就能看出来。
从这明明是女娘裁衣店,偏偏老板是个中年男人,再看旁边跟在他后面的几位女娘也尽数是些年纪大的老妇人。
江晚先是随便选了一件衣裳,挑的是店里最贵的。
选好了就是要裁衣娘给自己裁剪成适合自己的尺寸。
只是在江晚进去了,裁衣娘正想要给江晚量,就被纤纤素手拦住了。
江晚给裁衣娘塞了一点银子......
邱奴和云溪站在外面,裁衣娘则是在里间,还说着话,“哎呀,夫人穿这身真好看。”
随后又是裁衣娘说着觉得这身还可以改些样式,比方才那还要好看一些。
老板在外面,只听到裁衣娘的声音,却不曾听见进去的那位贵夫人的回应。
老板没多思,只心想这贵气夫人不大爱说话。
而江晚却已经从后院的后门出去了,泽奴已经站在这里等候江晚了。
“夫人。”泽奴顺从地行了一礼。
“好,我们快点走。”江晚身上已经换上了一件修身的男子单衫,披着一件带帽披风。
帽子很大,足以遮盖住江晚大半张脸。
头上盘着的依旧是妇人发髻,这发髻一盘就是一个时辰,要是拆了等会回来肯定是赶不及了。
江晚先是戴上披风。
就见泽奴站在那还扭捏着不想上前来。
江晚脑袋前倾,眼睛睁圆了:“怎么了?”
“奴.....”泽奴低垂着的眉眼抬头看了一眼面前的人,谁家贵门夫人会要求男奴抱着自己飞屋顶啊。
“快点,时间来不及了。”江晚凑过去催促道。
自己今日出来一是拿药,二是看酒楼。
江晚想让大夫给自己把把脉,然后配出适合自己的避子药,像是之前那个药就很伤身体,自己上次在东院晕倒,应该就是因为喝了那个药的原因。
泽奴没办法,反正这是夫人自己要求的,就算出事了,也只能拿他这条贱命去抵了。
手环上了江晚的腰。
感受到手中那盈盈一握的细腰,泽奴神色颇不自然。
脚一起力就蹬上了房梁。
江晚被这突如其来的失重惊了一下,强忍下身体反应。
只是眼睛也没敢睁开。
按照之前江晚说的,泽奴带着她来到了医馆里。
江晚只觉得自己腰间的力一松,自己脚就触地了。
......
“怎么回事,夫人还没好吗?”冯嬷嬷开始催促。
云溪和邱奴站在外面,刚才夫人特意吩咐了两个人,不许让人进去,她换衣服的时候要格外注意。
邱奴觉得可能是江晚怕有什么有心之人要故意使坏,所以她才让自己和云溪守在这里。
云溪上次跟着江晚出去过倒是隐隐约约察觉到了不对劲,只是她深知自己的身份,既然江晚不愿意说,那她这个当丫鬟的也没必要说。
听到外面的人传来问候,裁衣娘叫唤了一声:“稍等会,还在试呢。”
冯嬷嬷担心时间不够,在外面急得忙踱步。
裁衣店的老板走过来:“怎的手脚这么慢?客人赶着赴宴呢!”
老板走过去训斥了一声。
里面却是只传来了裁衣娘颤颤巍巍的声音:“马,马上了。”
老板精明眼光一闪,“夫人额可还在?”
这话一问出口,可是把外面的人都吓坏了。
尤其是冯嬷嬷,立马训斥到那口出妄言的老板:“放肆,你这话是何意,我们夫人岂能好好的消失不成!”
这里只有云溪猜到了实情。
见外面那老板居然怀疑了起来,立马看向了旁边的邱奴。
邱奴眼神望过去。
云溪凑过去小声低语道:“到时候不管发生什么,一定要拦住人不许他们进去。”
邱奴虽不解,但是方才江晚本就是这样吩咐的,再加上云溪的身份比自己高。
她是一等丫鬟,而自己只是个杂役,自然要听她的。
随点点头。
“嬷嬷言重了,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说要是贵夫人在我这出了事情,我也不好交代,不如嬷嬷进去看看。”
冯嬷嬷确实正有此意,便看向了旁边的云溪:“我进去看看夫人。”
云溪看向了外面盯着自己这里的老板还有其他人,心知他们这是怀疑了。
随即心里有了想法。
“我进去看看吧,邱奴你在外面看好。”说完,眼眸饱含深意看向了旁边的邱奴。
邱奴乖顺着低了低头。
冯嬷嬷心里却已经起了疑,猜测江晚大概是没在里面了,不然听到外面这动静,这么也该出个声,好叫自己莫要担心。
“云溪。”冯嬷嬷喊了一声。
云溪身形一顿,头微微偏了过去,心想要是冯嬷嬷非要进来,那也只有让她进了。
免得惹得外面的人起了疑心。
“诶呀,你们快去看看啊。”裁衣店老板着急忙慌的,想到上一次谁家的小妇人来自己这试衣服时瞒着人在里面和相好行苟且之事。
那夫家知道了差点把自己的店砸了。
如今瞧着这里面没动静,心里慌死了。
冯嬷嬷正走到了帘子外面,就瞧见半只酥手撩开了帘子,随即是一道轻灵生脆的声音。
“嬷嬷,我好了。”江晚身上换了一身。
蜜合色芍药纹锦裙,比之在公府量身定做的那一身稍显寡淡,更显稚嫩。
“赶紧出发吧,待会该来不及了。”冯嬷嬷这会不好当着外人的面多问些什么,只有让江晚赶紧走了。
江晚点头,还好自己掐着点赶到了,不然明天上京的茶后饭点就是傅国公的夫人在裁衣店莫名消失,不知是和谁厮混去了。
与此同时,裁衣店后院,一道黑影沉沉喘着粗气。
累,真累。
带着人飞来飞去,还被催促。
今日带江晚回来应该是他平生最快的速度了。
裁衣店的老板目光瞥向了那刚出来的裁衣娘:“怎么刚才夫人不出声?”
“啊?许是我腰身收得紧了,夫人难受这才没注意到外面的情况,后面我给夫人松了腰就好了。”
裁衣娘手背有意识无意识蹭过了自己腰间放着的江晚塞的银子。
老板眸色暗含深意,瞥了她一眼,没说什么离开了。
魏郡王府今日是在外面举办的,设百花宴,邀各府夫人赏花。
落座于百花之间。
江晚下了马车,照旧只带冯嬷嬷和云溪。
现在能带的就只有这两个人,到了地方被人搀扶着下了马车。
江晚以前在闺阁中几乎没有出来参加过这种宴会。
一般来说这种宴会都是大家族往各个府里投递的邀请,至于谁去,完全就是看就是自己家里人决定。
江晚在府中没有话语权的,甚至很多人根本就想不起来江晚这号人。
大多都是二房的人在外面参加,能落在江晚这里的都是一些二房不要的,才让江晚去凑数。
能受到魏郡王府邀约的都是些大家族。
大家在看到江晚的时候都只是一脸惊叹,这美人的脸,像是精心雕琢的上乘白羊脂玉,完美无瑕。
就是身子单薄瘦弱了一些。
也不难看出,等再长开些只会更加清艳动人,是个大美人胚子。
其实光是江晚这几天就长了些肉,只是之前太瘦了,让人也看不出来,再加上现如今天气转凉,穿得多了些,就更加看不出来了。
大家都疑惑着呢,怎么这位美人之前从未见过。
见她梳妆打扮,已为妇人。
“这位姐姐,平日竟然未见过你。”
有一个穿着打扮都极其落魄朴素的人,来和江晚搭话。
江晚一双清眸翩翩瞥过去,却是实打实地认识面前的人。
眼前这位,看穿着打扮,像是普通人家的小妇人,面色稚嫩,一双猫眼很吸人,只是里面蒙着一层卑微。
生生掩了光亮。
江晚知道,这是魏郡王的正牌夫人,肖韵。
可恨这魏郡王是个宠妾灭妻的......
上辈子是她还是在自己儿子都生下来了才知道。
魏郡王妃死于寒冬,只是魏郡王一直不忍下葬,将魏郡王妃存于冰棺。
他始终不敢相信肖韵已死的事实。
后面甚至神志不清,天天念叨着肖韵没死,她还活着。
世人都知道,魏郡王妃不过是还活在他心里罢了。
要知道魏郡王当初可是闹和离都闹到了当今圣上那里去了的。
江晚细细看着面前的可怜人,她是魏郡王的心上人。
只是现在的魏郡王妃还是一个被妾室压着欺负的可怜人。
“我是武凌侯府大小姐,江晚。”
江晚这话说出来就是在表明自己的身份。
上段日子里,江晚被赐婚给公府傅国公可是成为了大家的饭后热点。
如今,大家虽然都没见过江家小姐江晚本人,却都知道了她是红极一时的国公夫人。
“原来是你啊。”魏郡王妃的声音有点柔,又有点怯弱,让江晚想到了之前的自己。
“我怎么了?”
“你最近在上京很出名啊。”魏郡王妃笑着,一双猫眼眯了起来,又问:“不过你怎么不说自己是国公夫人啊,这不是比你江家小姐的身份更高贵吗?”
“都是我,又有何高低贵贱之分。”
“也是。”魏郡王妃似乎嘴角扯了一丝苦笑出来。
就在魏郡王妃还要再说些什么的时候,江晚就听到了那边有道娇音呵斥。
“真是有眼无珠的贱婢,竟然敢在我面前装瞎子,谁给你的胆子,是你那没用的主子吗?”
江晚转眸看过去,就感觉余光中有一道影子跑了过去。
江晚聚集视线看清楚了,是魏郡王妃。
她过去把那个跪在地上低低哭泣的小丫鬟拉了起来,护在身后。
想必面前这个娇厉美人就是魏郡王近来宠爱的楚姬了。
江晚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果然,就听那楚姬把责任都推到了小丫鬟身上。
“我在这走得好好的,你撞上来,还故意撞我的肚子,你什么居心啊!”楚姬说着,眼神还往魏郡王妃身上瞟。
这小丫鬟是魏郡王妃身边的人,楚姬那番话不就是在故意把矛头往魏郡王妃身上指。
楚姬如今怀有身孕,魏郡王可是娇宠她得很,魏郡王府邸上下无人敢惹。
就连魏郡王妃也不敢说话,就那样站在自己丫鬟面前护着她。
江晚走过去,咽喉间发出轻轻的哂笑。
大家朝她看了过去。
美人眉眼清艳,如初开的海棠花。
蜜合色的衣裳更衬得她皮肤白皙馥腻,人比花娇。
一点朱唇轻启,轻缓冷冷的声音响起:“我竟然不知道,如今一个小小的妾室也是可以训斥大夫人了。”
江晚这话点醒了旁边尊容华贵的夫人们。
这次来的可都是家里的大夫人,那些小妾哪里有资格来。
看到这妾室欺负正室,本也只觉着魏郡王妃着实可怜又胆怯软弱,竟叫一个妾室拿捏了。
听了江晚一番话,才幡然醒悟。
魏郡王妃和她们是一样的啊。
若是今日魏郡王府有了先例,小妾靠着男人的宠爱就敢训斥大夫人了。
往后自家的妾室都照做,岂不是不将规矩放在眼里,敢来招惹主母了。
这妾室就该好好当好自己的贱婢,主子说什么就做什么。
怎么能越过正夫人去,就算是郡王的妾室,也是不被允许的。
“呵呵,是啊,现在郡王府竟然是小妾当权做主了?这算什么啊,岂不是要闹得个内宅不宁啊。”
旁边一位年龄看起来不大,面容普通的妇人附和:
“我大赟朝律法也不容如此放肆,宠妾灭妻者,当与妾同坐之。”
大抵也是之前有人闹出过宠妾灭妻的事情,所以大赟才出了律法。
一家之主胆敢为了妾氏不把正妻放在眼里,理当和妾氏一同处罚,严重者,牢狱之惩也不为过。
只是如今男权当道,这项律法像是被大家都忽略了一般。
江晚看向了搬出这套律法的人。
那人看穿着身份应当也不低,只是她面容平凡,挑不出丝毫错处,也挑不出一丝亮点的容貌。
江晚却是清清楚楚记得,此人是礼部尚书嫡长子的夫人,崔翘。
上一世,父亲带着军功回朝,曾在侯府办宴,江晚以国公夫人的身份出席。
那时是自己嫁进公府的第六年,却还未为公府添上一儿半女,回自己府邸见娘家人还要被嘲讽。
是崔翘站出来为自己说话,那时候的崔翘已经和离了,是以公府小姐的身份出席的。
只是她崔公府已经没落,当时亦是无人在意她。
反而连带着说她是个老姑娘,被男人休弃了,如今只能自困闺宅。
周围看着的人都低声说道起来,甚至有些地位高的胆子大的,还直接就当着楚姬的面大声说了起来。
江晚看着那楚姬在大家的攻围下慢慢羞红了脸。
她眼眸一转,又像是看到了救星一般往一个地方看去。
江晚也看过去,另一边,一群人往这边走过来。
才下值的郡王还有各位臣子。
其中便有傅砚,他是里面最为年轻,又最为出众的人。
风姿玉卓,一举一动都尽显矜贵自持,脸上敛着淡淡的神情,似乎对一切都不上心。
偏偏又生了一双含情桃花眼,任是他随意一瞥,也让人心跳脸红。
江晚只一眼就注意到了他。
只是心中想的却是地上那魏郡王妃又要被设局了。
就听刚刚还好好的妾室突然喊起了疼。
“啊,我肚子......”
楚姬缓缓蹲在了地上,“我的肚子......好疼啊。”
江晚冷笑,这点伎俩,都是上辈子自己见过不知道多少遍了的。
看魏郡王当真过来搀扶那个小妾,嘴里说了两道安抚的话。
两眼又冷冷朝魏郡王妃看了过去,“肖韵!你这是要干嘛!”
“我没有......”肖韵已经无力解释了,这样的事情她不止一次经历了,不管自己怎么解释,他只信自己看到的。
肖韵站在旁边,眼里是无措,她知道这是那小妾的手段,但魏郡王不会信自己的......
“魏郡王还真明事理呢,二话不说就替自己的美妾斥责了正夫人,当真是待人良善,为人公平公正。”
江晚脸上还笑盈盈的,只是那笑意不达眼底。
傅砚视线凝在她身上就未离过。
江晚站在那,她身姿在一众穿着打扮深沉的妇人面前显得越发出彩了。
傅砚没想到自己的夫人会帮魏郡王妃说话。
朝她缓缓走过去。
江晚看到了旁边的人,只是轻轻扫了一眼就收回了视线。
她方才声音不大也不小,只是当着魏郡王的面说出那样的话,不亚于当场打魏郡王的脸啊。
魏郡王的脸色黑沉如锅底,目光如鹰隼般死盯着江晚,眉眼阴暗:“你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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