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一个官家小姐,到沈家寄人篱下的义女。
她逼着自己收起所有的锋芒,所有的小脾气,让自己变得懂事乖巧。
皆是因为她不敢,她害怕,可是她不能对身边的任何人去诉说。
从最初的不知该对谁说,到后来索性什么都不想多说。
凡事都埋在心底,独自默默承受。
他当时虽然年少,却也能看出,她对自己的依赖,更倾向于感情缺失的一种索求。
在他这里,寻找一份不会被抛弃的安全感,寻找一份被疼被宠的感觉。
一个十岁的孩童,正是肆意妄为,不知天高地厚,且需要被爱被照顾的时候。
可她在他面前时,也时常小心翼翼讨好。
哪怕是任性撒娇,也会悄摸注意着他的神色,拿捏着分寸,生怕自己做得过分了,哪句话说错了,会惹的他不高兴。
所以后来,他总是尽自己所能,依着她、顺着她。
时间久了,她在他面前时,也能袒露出几分原本的性情,古灵精怪,又活泼俏皮。
与她平日里的恬静清冷截然不同。
后来……
父亲战死,他去了北境。
在江都城的时间愈发的少,每次回来他去看她时,她对自己,既亲昵又疏离。
当时他只是简单的以为,她长大了,不再需要他的陪伴与关爱。
却不知道,原来是因为,她怕自己越陷越深,从而想要与他拉开一些距离。
却又总是情不自禁想要凑近他。
他甚至能察觉到,她在他面前时,总是没来由的卑微。
他一度不明白,她的那份卑微究竟从何而来。
直到他在临阳城想起那段过往,知晓她默默爱了他很多年,他才后知后觉。
原来,她当时的卑微,来源于对自己的不自信,以及家世的悬殊。
正是因为这份不自信,才让她在面对他时,一直想要后退。
这份自卑敏感,在她心中已经盘踞多年,已然成为了一种习惯。
其实,她信或不信,他都觉得无关紧要。
反正他有一辈子的时间去证明,他没有说谎。
他想要的,是她能像小时候那样,全心全意地依赖他。
“我不是不信你,只是…我总是想得太多,想得太远……”
姜璃抿抿嘴唇,看向身侧青年,“我总觉得,一辈子太长了,誓言也总会有不作数的那一天。”
这样的例子,古往今来不胜枚举。
曾经的司马相如,一首琴曲《凤求凰》求得了卓文君的倾心相待。
花前月下,自是海誓山盟,矢志不渝。
可在后来,司马相如得了赏识平步青云后,却动了纳妾的心思。
最后,还是卓文君一番费心挽回,才打消了司马相如纳妾的念头。
她没有卓文君的家世,亦没有卓文君的才华。
真到了那一天,她不认为自己有这样的能力,能挽回一个男人的心。
所以她想学着接受,可是今日不知为何,或许是江府医说的那样,孕期情绪不稳,才会这般失控。
竟将心里的话说了出来。
“你觉得一辈子很长?”沈北岐淡淡一笑,“我却觉得,一辈子太短。”
他叹了口气,心里明白,想要她彻底敞开心扉,需要细水长流。
没关系,反正他对她,向来有足够的耐心。
指腹轻轻摩挲她腕间白皙的皮肤,他勾唇一笑,转而道,“有些可惜。”
姜璃眨眨眼,清泠泠的眸底充满疑惑。
“五日后便是我们大婚,新婚之夜却不能入洞房。”沈北岐指节蜷起,轻勾她鼻尖,“是不是很可惜?”
往常这种时候,他故意逗她,她定要挥拳捶他两下,现在却依旧恹恹的,根本不想搭理他。
他想了想,又道,“其实我觉得,真正可惜的,是我们的第一个孩子。”
她终于有了反应,侧眸过来,眸底染上昏黄的烛光,静静看着他。
沈北岐浅笑道,“倘若,我们的第一个孩子没有小产,我定会直接将你娶进门,如今只怕都要出生了,也省得我们还走了许多弯路。”
“即使第一个孩子没有保住,兜兜转转,你还是嫁给了我。”
他语气微顿,握紧她的手,“阿璃,未来还会有很多种可能,但我相信,无论岁月如何变迁,我永远都不会放开你的手。”
……
因着见了红,江府医的意思是,最近两日姜璃暂时不适合挪动,也不适合下床走动,需卧床静养。
为了孩子着想,这两日,姜璃只得留在了翠柏堂中。
当天晚上,沈北岐便去寻了杨氏。
得知是杨太傅有意要将孙女嫁入沈家时,眸光有些发寒。
北风呼啸着,廊下灯笼随风鼓荡。
屋内,烛盏明明灭灭,映在青年极为清俊的侧脸。
他垂眉敛目,骨节分明的手指搭在椅子把手上,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冗长的沉默过后,沈北岐淡淡开口,“去告诉他,即便杨丽君不嫁入沈府,只要他往后安分守己,我也会念在母亲您的份上,留他一条性命,保杨家不被波及。”
杨氏一愣,当即问道,“这话什么意思?你外祖父做错什么事了,要罪大致死?”
沈北岐沉默。
他该如何告诉母亲,父亲之死,乃是杨太傅一手策划。
原因,只是为了替死去的弘阳帝解决心腹大患。同时也能奠定他在朝堂之上的位置。
只可惜,他算盘落空了。
他站起身来,浅青锦袍上的金线云纹,在烛光下泛着粼粼的光。
“照儿子的话回他便是。”
他撩开棉门帘,大步离去。
放杨太傅一马,不是因为他心慈,更不是因为什么亲情。
只是因为,母亲已经不能再承受这样的一次重击。
若被母亲知道当年的来龙去脉,以她的性子,定然活不下去。
回到翠柏堂,姜璃正靠在软枕上,手中是杏萍刚刚熬好的山参乌鸡汤。
这个味道……她皱着眉头,不太想吃。
杏萍劝道,“姑娘,这鸡汤可是大补,为了腹中的孩子,您也喝几口吧。”
姜璃闻言,微微叹口气,正准备捏着鼻子灌下去时,手中瓷碗被人拿走。
看着空了的手,姜璃疑惑看向来人。
沈北岐将瓷碗搁在食案上,又坐回她身边,“你有没有什么想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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