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棚下,沈芷嫣正在用湿过的帕子为萧文渊擦拭脸上的污渍,忽听得身后宝珠与杏萍一阵欢呼雀跃。
急促的马蹄声自远及近,她回头望去,只见高大的黑色马驹上,驮着一位穿一袭浅粉马装的姑娘,襻膊束袖,干练十足。
五月的阳光耀眼又明媚,她本就瓷白如玉的脸颊在阳光下白到发光,又因着天气炎热,升起两抹粉红色的浮晕,仿若桃树枝上,即将成熟的蜜桃,白嫩且鲜红。
沈璃微微俯着身子,一手握紧缰绳,另一只手扬起球竿用力一挥,将球不偏不倚传给了洛琤。
洛琤本来还有些担心,现在看她无论是马术还是球技,都还不错的样子,也就渐渐放下心来。
两人配合默契,洛琤负责紧紧跟着梁阳荣,密切关注着他的一举一动,以防他再次玩什么阴招。
而沈璃则负责进球,与另一名男子你追我赶,严防死守。
沈璃看明白了,这场球洛琤不止要赢,还要梁阳荣以零分收场。
他是要梁阳荣成为江都城中,唯一一个有零分球绩之人。
要知道,输了球并不丢人,可若是打了十几年马球,却以零分败下阵来,难免要被人耻笑一番。
梁阳荣素来嚣张跋扈,极其好面子,让他被其他世家公子耻笑,简直比杀了他还要难受。
沈璃淡淡一笑,瞄准机会用力一挥。
马球朝黄队洞门直直飞去,犹如一颗流星划过夜空,准确无误地命中了目标,不给对手任何反应的时间。
沈璃的骑术与马球都是沈北岐教的,当年他的球技,在江都城无人不服,只要他一下场,几乎无人能掠其锋芒。
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
她自认只学到了一些皮毛, 但对付他们二人,已是绰绰有余。
线香还剩半寸有余,即便是梁阳荣如何追赶,也不可能赢过这场马球赛。
即便如此,她还是会在最后这段时间内,全力阻止他们进球,这才能让他们输得毫无脸面。
梁阳荣被洛琤看的死死的,两人球竿在空中碰撞多次,每次他刚一抬手便被洛琤有意无意的敲回。
他暗暗咬牙,眼看着洛琤已起了防备之心,恐怕是不好明着下手,只好朝场上另一名男子吹声口哨示意。
那男子瞬间明白过来,驾马赶上沈璃,竟直接扬起手中球竿,朝沈璃的后背用力挥去。
洛琤瞳仁骤然缩紧,惊喊道,“沈璃--小心!”
身后一阵阴风来袭,沈璃立即将身子伏在马背上,这才躲过了男子的攻击。
她冷笑一声,眼见着赢不过就玩阴的?既然如此,来而不往非礼也!
她当即调转马头与男子迎面而来,那人早有防备,见沈璃气势汹汹朝他奔来,当即夹紧马腹与她拉开一段距离。
沈璃疾驰片刻,瞅准机会后,扬起手中球竿,将马球用力一挥。
那人下意识弯身躲开,马球在空中极速飞驰,伴随着凌厉的劲风擦过男子的后背,不偏不倚砸在了梁阳荣头上。
很好!
沈璃得意笑笑。
她就是要那人躲开,他若是不躲开,如何能这般准确的命中梁阳荣呢?
梁阳荣将注意力全放在洛琤身上,竟是丝毫没有注意沈璃。
当意识到马球朝他飞过来时,已是躲避不及,慌忙抬手去挡,手松开了缰绳身体也随之后仰翻落下马,四仰八叉趴在了草地上。
“铛——”
一声鸣锣声响起,裁判高声呼喝,“线香燃尽,红队七筹,红队胜!”
洛琤驾马走近,轻轻拉停缰绳,居高临下瞟了他一眼。
“梁三公子,愿赌服输,明日长庆楼恭候您的大驾!”
梁阳荣正抱着右腿坐在草地上,膝盖处传来几丝轻微的疼痛,他眼珠一转,随即轻哼道,
“哎呦,我的腿...我的腿好像断了,快来人啊,赶紧去给我请大夫!”
正有七八人朝这边飞奔而来,听见这话又回过头去喊了几声,便见有小厮打扮的人急匆匆去寻大夫去了。
梁阳荣琢磨着,输了又如何,适才他与洛琤打赌时,只有他们四人在场。
他若否认,依着萧文渊那个和稀泥的性子,肯定不愿看他们针锋相对,会帮着他圆过去,届时谁知他下过这样的赌注?
至于他的好友,就更不用提了。
沈璃驾马走近,看着一群人正将装模作样的梁阳荣扶起,他一直喊着疼,可瞟向洛琤的眼神中又带着几分讥讽。
她瞳仁微转,问道,“洛琤,适才你与梁公子可是在打赌?”
洛琤转头看她,她的脸颊红扑扑的,瓷白的额头上全是细密的汗珠,他下意识想伸手为她擦一擦。
沈璃一怔,随即笑笑自怀中掏出手帕,轻轻擦拭脸上的汗水。
“没错,如今看来梁公子似乎是想要当癞皮狗,想要赖账。”洛琤刻意提高音量。
梁阳荣才刚刚迈出一步,便听到身后传来的嘲讽,他勾勾唇角,并不打算搭理洛琤。
即便是他要赖账,他们又能如何?
文昌侯府算个什么东西,靖国公又算什么,待他的太子表哥登基为帝,还不是任由他们姓梁的揉捏搓扁,想要捏个什么样,就能捏成什么样。
再说了,谁人知道,他与洛琤打过赌?
“对了,这位梁公子可是皇后娘娘的三侄儿?”沈璃问。
洛琤眉头微蹙,梁阳荣是皇后娘娘的侄儿,这件事,江都城几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不知此时,沈璃为何要刻意提起,心中虽然不解,但他还是应声道,“没错。”
“这样啊…”
沈璃勾唇笑了,那笑意无比真诚,让人丝毫无法怀疑,她接下来所说的话能有半分虚假。
“既是皇后娘娘的血脉至亲,为人处事定与娘娘一般,抱诚守真,不轻然诺。上次赏花宴时,我还听皇后娘娘夸赞她的三侄儿是个重信守诺,言出必行之人,怎么会赖掉与你的赌约呢?”
洛琤一听,随即嗤笑出声来,这是明着夸,暗着贬。要论起这说话的本事,他自认不如沈璃,懂得以退为进,以捧为攻。
梁阳荣堪堪停下脚步,想撕了她的心都有。
这个贱人!
竟然搬出姑母来压他,还给他扣了这么大一顶帽子!
他若是应了赌约,明日去长庆楼履行约定,只怕就要成为整个江都城的笑柄。
他若是不应,按着这个贱人所言,就是在打他姑母的脸!
正当他恨得牙痒痒之时,那厢轻柔的声音再次响起,“不知,你与梁公子打的是什么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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