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看这口气,如此勉强……”宋云矜轻轻叹息,“宋先生是真的不管绣苑的死活,不过也是,传绘部在绣苑当中,向来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管部中活,今日传习部去找你帮忙,你也不过派了两个年近半百的老人应付了事。”
许长仁自然不想让绣苑蒙受一点损失,更不眼睁睁看着即将到手的黄白之物飞走,当即就摆出一副上峰的命令,严厉道:“宋先生,你不如就跪下来,表现出自己的诚意吧。”
宋国峰本来就压着一肚子气,听到许长仁竟然要他去跪一个老太婆,满腔的怒火顿时喷了出来。
十二年前,他无权无势,迫于无奈,跪这个人,跪那个人,但现在,他好歹也是有身份有地位的大人物,许长仁为了一己私欲,竟然要踩着他的脸面去讨好一群下九流的绣娘?
宋国峰几乎是指着许长仁的鼻子道:“许总务,如果我没记错,这个建议是你提出来的,该道歉,也该是你道歉!”
他的语气不善,连“长仁兄”也不叫了。
许长仁本就极爱面子,被人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反驳,登时下不来台,气也就跟着上扬:“宋先生,你知不知道你在放什么狗屁?”
“许总务还是看看自己干的好事吧?少用这种命令的口气跟老夫说话,真的把自己当一回事!”宋国峰反唇相讥,“在江雪绣苑,你是总务,你我顶多是平级,出了绣苑,我是宋家老爷,你只是依附在许家主的可怜虫罢了。”
“宋国峰,你敢骂我!”许长仁知道自己一直依附于大哥,但这种事情只能自己清楚,旁人提及就是触及逆鳞,心情哪里还能平顺,当即上前就要动手。
郑戎看了好一会儿的戏,见宋云矜示意,立刻上前劝道:“宋先生,你还是躲躲,省的挨打。”
宋国峰每次来校长办公室都要挨打,这次几乎在许长仁伸出手时就已经冲到门口,一溜烟跑了。
郑戎又扶住了许长仁道:“许总务,何须为这种人生气?”
许长仁抚着胸口,差点把“他竟敢断老子财路”这句话说出口,好半晌才缓过气,只能吐出三个字:“老狗货!”
老绣娘这才走过去道:“许总务不用动怒,我们姐妹决定留下来。”
许长仁不由地转过脸看向老绣娘。
老绣娘接着道:“像我们这等人,差不多已经攒够了棺材本,对黄白之物并不在意,我们更看重的是诚意,方才许总务愿意为我们出头,我们很感动,先前的事情便算了,老身代姐妹们谢谢许总务对我们的维护之情。”
许长仁喘着气,高兴地挥着手,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缓和了半晌后,才高兴地告辞。
临走前,他又朝宋云矜使了个眼色。
宋云矜会过意,跟着他的步子到了一个无人的角落,许长仁这才开口:“冉小姐,你还记得你先前说的吧?那个合约……”
宋云矜闻言,便想起自己先前说服许长仁时,曾经给出的条件——仿照唐家的方法,跟绣娘们签订一系列不平等条约,意在压榨他们的所有利润。她笑着点了点头:“这可是我们的绣苑传承百年的大计,我怎么可能忘了?”
“先前我还觉得不错,后来我回去后又想起来,那些绣娘都是名流之后,做绣品也未必是用来卖的,就算签了这合同,我们也拿不到什么。”许长仁高兴地说道,“但是这次看到这些绣娘都是出自平民,就放心了。再加上藕香绣坊老师傅们的精湛技艺……”
宋云矜颔首,又问:“许总务找我过来,是有什么吩咐吗?”
许长仁摆摆手:“就是提醒你,千万不要忘了这一条。”
宋云矜连忙道:“不敢忘,你就放心吧。就是需要你等上一阵子,等这些绣娘学有所成后,才能……”
“不过是几年时间罢了,再者,学习之时也能让他们干点活。”许长仁说完,又嘱咐了几句,方才罢休。
这一场闹剧随着宋国峰的离开落幕。
老绣娘们顺利成为绣苑的新传习,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给学生们面试。
而宋云矜也顺势卸下了管事的身份,转而交给白师傅,同时,她又在白师傅面前放了一张地契。
白师傅见状,颇为不解:“冉小姐,你这是?”
“我先前允诺过,我不会让你骨肉分离,这院子就在绣苑不远处,你可以把一家老小接过来住,若是他们需要安排差事,我也可以帮忙。”
白师傅并未推脱,收好了地契。
就像先前所言,她和姐妹们是攒够了棺材本的,余生也是温饱无忧,本该是颐养天年的年纪。
是柳筝和宋云矜三顾茅庐,向他们说出心中的志向,努力说服了他们。
大开刺绣学校,广招平民子弟,让老绣娘们的高超技艺得以传承,也为那些贫苦百姓寻一条出路。
这些行为除了惠泽百姓,对柳筝和宋云矜不仅没有半点好处,更要承受各方的压力。
他们原本不信,一直到柳筝道明自己的身份。
她乃是针神苏雪芝的弟子,差一点就成了苏家的儿媳。
苏家,苏雪芝,这两个原因足以博得所有老绣娘的信任。
因为他们,也曾经受过苏家的恩惠。
白师傅望着宋云矜,神色颇为感慨:“冉小姐,你这办事的魄力,倒是与一个人挺像。”
宋云矜想到先前白师傅怒斥宋国峰的话,不由问道:“先前白师傅说,你在十三年前见过宋国峰?但是他的身边除了跟着一名女子,还有一名男子同行?”
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柳筝曾经告诉过她,十三年前,姆妈也专程去苏州的藕香绣坊学过刺绣。
白师傅却避而不谈:“那女子是老身的故人,不便与你透露。”
闻言,宋云矜不禁又高看了白师傅几分。
十三年前还是清朝,名声对女子来说比命还重要。若是一女两男同行,必遭非议。
白师傅却能守口如瓶,真真难得。
宋云矜不再追问,抬头看去,却发现白师傅眼眸中透着一股悔意。
她不由道:“白师傅,你为何事忧虑,不如说出来,我定会帮你解忧。”
她的心中揣着某种不可思议的期待。
白师傅口中的那名女子是不是姆妈?
与宋国峰同行的男子又是谁?
白师傅为何事而后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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