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宋云矜的手一顿:“唐玉明是唐家的赘婿,一心向着唐家,虽说唐兰芬看不上他,可他在唐家的地位却仅次于唐兰芬,他怎么可能背叛唐家?”
“我们潜伏在唐家的人发现,唐玉明对几个女儿的态度,其实大有区别。”柳筝与她分析,“对唐华章、唐锦玉和唐绣羽虽然冷漠,但是该照应的地方,都会照应,譬如唐绣羽这次就是他找了唐兰芬去巡捕房要人,但是其他人,便只是冷眼旁观。”
“十根手指有长短,偏爱某个子女也是父母的常情。”宋云矜道。
“先前还有传闻,说唐兰芬的这些子女,都不是同一个父亲。”柳筝说完,又补充道,“后来我就派人去打听,没想到还真是如此。
宋云矜有些惊讶地转过头:“若是真的,唐玉明也太能忍了。”
柳筝道:“他是赘婿,这些年来唐兰芬也将权力把控在手中,他根本没有反抗的资本,只能屈从。”
“这种人一旦爆发,会比普通人更可怕,更何况,他虽然被唐兰芬轻视,但在唐家却有足够的权力。”宋云矜思索了一番,“你说,如果把唐家家主的位置放在他面前,他会不会跳进来?”
这样的人,不就是宋国锋?
落魄之时,伏小做低。
一旦有了机会,就会化身饿狼。
“一定会,他并不是个清心寡欲之徒,能在唐家忍三十年,足见他的心志有多强韧。如此心性必不愿意屈居人下,更何况上头还是一个给自己戴绿帽子的女人。”
宋云矜抬头迎向柳筝的目光,轻声试探道:“柳姨,你有什么话不妨直说,不需顾忌。”
柳筝定了定心思,缓缓道:“其实,唐玉明对你姆妈起过心思。”
宋云矜捏着书页的指尖微微一抖:“何时?”
……
宋云矜的这个问题,唯有唐玉明能给得出答案。
此刻,他从余家谈判归来,正向唐兰芬交差。
听完他的禀报,唐兰芬立刻沉了脸色:“唐家还没没落,余家那个老太婆就敢在你面前摆架子,余程风再有出息,也就是日本人的一条狗,真以为能取代我的位置?”
唐玉明垂首不动:“余老夫人已经答应了我们的条件,等绣织局的派对过后,就安排成亲之事。”
唐兰芬冷哼一声,道:“你到底是我迎进门的夫君,在外头行事多点底气,亏得你还是皇亲国戚,这般畏畏缩缩,连个太监都不如。”
唐玉明低低地应了声是,听话得像一条养久了的狗。
唐兰芬看着他觉得窝囊,可一想这夫君若是个强势之人,自己也不会如此称心如意,世上之事有得必有失,便只能压下心里的厌恶道:“派对的事安排地如何了?”
“已在筹备当中,不过今日收到消息,北京那边的周家少爷过几日也会来上海,我在想要不要也发个帖子去。”
“这还用问?周家掌着北京半个绸缎行业,怎么能怠慢。”唐兰芬说完,又想了想,道,“周少爷身份不同,派对的一些东西得比照着往上再提一提。”
“是。”
唐兰芬说完有些疲惫地抬起手,唐玉明连忙扶着她站起来,将她送到床边。
他垂首,压下眼中的厌恶,低声问:“今夜可是需要我照顾?”
“不需要。”唐兰芬毫不犹豫打断。
唐玉明便不再出声,得了唐兰芬的同意,走出房间。
深夜的唐家一片静寂,只余下风中的树木在灯光下投出一片影影绰绰,对唐玉明而言,这是最美好的一段时光。他可以穿过这片影子,经过雪苑,窥得灯光下那个瘦弱的身影。
三十年前初遇苏雪芝时,他先看到的便是这个身影。
她在灯下刺绣,影子投在窗户上,纤细的手臂优雅地舞动着,像是起舞的仙女,一举一动,都令人心驰神往。
那时候的他不过是个落魄的旗人,某次,他因苏雪芝出手相助得了一条生路。之后,他想方设法的靠近她,可她的眼里,却只有宋国锋。
后来,他因为旗人的身份,被唐家看上。
唐家要招赘,要一个身份体面的赘婿,唐玉明的皇亲身份让唐兰芬十分满意,加之他面容清俊,又有才学,带出去也很有面子,就几次上门来求亲。
他没有资格说不,阖府上下十几张嘴等着喂。
那时他便想,唐兰芬和苏雪芝是闺中好友,能以这一层关系与之往来也不算太差。
他压住了心中的那份炽热的爱慕,以礼相待苏雪芝,也会竭尽所能,帮她摆脱觊觎她美貌的少帅的纠缠,却抵不过宋国峰的陷阱,和唐家的贪婪。
唐家早就盯上了苏家的万贯家财,与苏雪芝的所有往来,都不过是设计,没有存过半分真心。
他无法看着苏雪芝成为刀下亡魂,绞尽脑汁想出了个主意。
那时,他向唐兰芬“献计”,告知她苏雪芝不能杀,他们应该把苏雪芝暗中带走,然后囚禁在唐家,让她教授绣技,为唐家养几个技艺出色的绣娘,接替针神之位,榨干了她的价值再送她归西。
唐兰芬对他的建议十分满意,在苏家灭门那夜,把苏雪芝弄到了唐家囚禁起来。
哪知苏雪芝遇到如此变故,醒来时就已神志不清,唯一庆幸的是她的绣技没有丢,拿起针线便会安静下来。
唐兰芬逼着她教唐锦玉绣技,可是唐锦玉却是个没用的,于刺绣一途完全不开窍,唐家只能冒用苏雪芝的绣品作为唐锦玉的作品,送去比赛。
彼时因为苏家灭门刚刚过去两年,外界对苏雪芝甚为怀念,一见到那幅作品,便奉为神作,而唐锦玉也成了新一任针神。
为了保住这个头衔,以及这个头衔带来的好处,唐兰芬便持续强迫苏雪芝夜以继日地刺绣,一压就是十二年。
这十二年里,他看着她一时疯,一时清醒,一时哭,一时笑,看着她红颜成枯槁,看着她青丝变白发,却始终无法将她救出来。
日日夜夜相对,已经成全了他当年的愿望。可这愿望的实现,是以她的幸福为代价,他做不到无动于衷,却只能隐住心思,保住她其实早已经失去灵魂的躯体。
“云矜……云矜……”伤心的哭声被春风剪碎,断断续续飘入他的耳中,他想起今日在余家,余老夫人曾说过一句话:“冉明姬也是陆画师定下的绣娘,况且我看她时,总觉得她的模样,神似我旧年的老友苏夫人,我与那丫头颇为投缘,毁了她总觉得有些可惜。”
若是真的可惜,就不会和唐家联手了,唐玉明心知肚明,但还是为她这一番话所惊。
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余老夫人口中的旧年老友苏夫人,应当是苏雪芝的母亲。
听她这么一说,他不由地从记忆中翻出苏夫人的模样,与宋云矜两相比较。唐玉明第一次见苏夫人时,她已到中年,虽然身子弱,但通身的气派却令人过目难忘。而冉明姬虽然没有经年繁荣养出来的气质,可那张脸确然与苏夫人有几分相似。
唐玉明暗暗一惊,难道苏雪芝的女儿没有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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