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如今身上全是伤口,染血的嫁衣裂开道道口子。看着极是触目惊心,俨然一个血人的模样,可她顾不上身上的伤,提速朝着密林中奔去。
她绝不能让那些人抓到柳凄山,不能因为她让柳凄山陷入险境,更不能让他们用柳凄山威胁她!
身后追兵不断,只能放轻气息,借助密林错综复杂的地势来掩盖身形。
“分头追!主上交代了,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是!”
对方有内力,能够轻易察觉到她的气息,她只能离他们很远,只能勉强听清他们在说些什么。
纳兰镜闻面色凝重,杀意微敛。
原主到底惹上了什么人,对方要如此置她于死地!留下个烂摊子给她!
今日是她与柳凄山的大喜日子,却硬生生被搅,如今她真的想将原主的灵魂拉出来撕碎!
可现在情况危急,不是想这些的时候,转身往更深处去。
密林深处她与柳凄山常来,陪着他采药,因为不放心他,又怕有野兽出没,所以次次都是她陪着来,如今倒是因为了解,才不至于到处乱窜,给人留下线索。
现在最主要的是找到柳凄山,可是他会去哪里?
扫了眼四周,草木环生,树木高耸入云,遮天蔽日,阴沉沉的,她不禁沉下心来。
垂眸凝思,不放过与柳凄山相处的每个细节。
他会逃到哪里?
突然,脑中什么一闪而过,眼中迸发亮光。
是那!
她迅速朝着西面而去,那边有处洞穴,是她和柳凄山采药时无意中发现的,很隐蔽,他们当时还打趣说,可以用来当作休息的秘密基地。
现如今她身上有伤,还在潺潺流着血,速度和身形受到了极大的阻碍,一颗心都提了起来。
柳凄山眼睛看不见,而这密林又险象丛生,灌木荆棘到处都是,虽然也阻碍了敌人的脚步,可在慌忙之下,柳凄山难免会受伤。
如此想着,她恨不得能立即出现在柳凄山身边。
突然,她听见一声极其细微的呻吟,很小很小声,若不是她保持高度警惕,又对那声音极度熟悉,定是听不到!
凄山!
飞快朝着声音传出的方向而去,拨开有人高的灌木丛,看见了一块红色的布料。
柳凄山正坐在地上,表情隐忍痛苦,让纳兰镜闻的心猛地提高。
“凄山!”
柳凄山听到声音抬起头,有些惊喜。
“镜闻?”
随即又很快冷静下来。
“你快走!不用管我!”
纳兰镜闻一步跨到他身边,面色阴沉,紧盯着那手上的脚。
竟是被一根足有婴儿般手臂粗壮的木刺扎进脚踝处!如今鲜血淋漓,狰狞不已。
怪不得一向坚韧的柳凄山会停留在此处动弹不得,怪不得一向不喊痛的人会忍不住痛呼出声,额角冷汗涔涔。
看到柳凄山受伤,她心中的疼痛竟比身上数道伤口还要疼。
“镜闻,你快走,不用管我!”
“闭嘴!”
纳兰镜闻一声低喝,蹲下身替他简单处理。
那根刺实在太粗,身边也没有专用的工具,无法在此拔出,只能等逃出去了再拔,可若是时间拖的久了,这条腿很可能会废掉!
她无从下手,面若寒霜。
如今情况危急,只能尽快做出选择。
柳凄山或许是察觉到她心中所想,握住她的手,神色坚定。
“你拔吧,我可以的。”
他是大夫,自是知道该如何,对着她绽放出一个笑容,虽苍白柔弱,却比任何时候都要绚丽,“没关系的,即使我走不动了,变成残废了,你也不会不要我的,对吗?”
纳兰镜闻漆黑的眸子盯着他,只犹豫了几秒,很快作出决定。
她回握住他的手,字字凝重。
“不论如何,你都是我的柳凄山。”
只这一句话,他便明白她已作出决定,脸上的笑容更甚。
背对着他,抬起他的脚,“疼的话就咬我肩膀。”
柳凄山无力地点头,探出臂想要环住纳兰镜闻的腰,在摸到双手的濡湿,指尖颤了颤,呼吸乱了几分,最终垂下了手。
纳兰镜闻没有注意到这些细节,将所有注意力集中到脚踝处的伤上。
一边还要警惕着外面的追兵。
握紧那根木刺,只是碰了碰,便能感觉到柳凄山浑身都在颤抖,虽不忍,仍咬牙狠心拔出来。
在拔出的瞬间,鲜血喷涌,身后的人闷哼一声,浑身压抑着剧烈的颤抖,他竟生生忍了过去。
纳兰镜闻面上沉重,手速飞快,幸好柳凄山有随身带药的习惯,从他怀中拿出瓶止血的撒上,撕拉一声,从袖口处撕下一块布料,为他包扎。
柳凄山全程一声没吭,若不是那极力压抑颤抖的身体,当真以为他真的不疼。
很快包扎好转身去看他,情况很不好,脸上全无血色,嘴唇苍白透明,汗水淋漓。
“凄山……”
柳凄山抬眸,双眼迷蒙,像是下一刻便要昏过去。
他的双手紧扣着地下,周围的土地变成了深色,纳兰镜闻神色一凛,将他的手拿起,便见那十根指头都鲜血淋漓,指甲断裂开露出里面的肉,中间还沾满了泥土,可以看出力道之大。
十指连心的疼,是何其疼痛!
“不是让你疼就咬我吗?!”
她身上戾气暴涨,语气中充斥着怒意,可手上的动作却温柔极了,生怕弄疼他半分。
他即使疼到将自己的手指弄破,也不愿咬她。
柳凄山动作缓慢地抽回手,喘息着摇摇头。
“我没事,我们快走。”
他到现在还在说没事,到现在还在安慰她。
纳兰镜闻如今满腔怒火无处发泄,又不舍伤了他,只能强压下去,逃过此劫再做打算。
柳凄山挣扎着想要起身,她上前想要扶住他,却被他躲开了,太过明显,令她皱眉。
“我可以。”
他每次站起来又摔了回去,却又不让纳兰镜闻扶他,重复几次,纳兰镜闻实在看不下去,将人抱了起来。
柳凄山下意识环住她的脖子,却又立即松开。
“抱紧我!”
她强势命令,再不走就会被发现,这里血腥气太过浓重。
柳凄山眼眶都红了,手指颤抖着。
纳兰镜闻突然一怔,看着他脸上痛苦的表情,抿唇沉默,神情复杂,随即抱着她飞速朝着西面那处洞穴掠去。
她知道柳凄山刚刚的举动是为何了。
她身上全是伤口,太过密集,在别人看来,她身上没有一处好的地方,虽是皮外伤却也触目惊心。
柳凄山是医者,通过嗅觉或许可以判断她受了伤,而且伤口较多,而真正用手摸到又是另一番判断。
原以为他眼眶含泪,手指颤抖是因为太疼了,可她忘了,柳凄山如此坚强的人,岂会因为自己受伤而落泪。
只能是因为她,因为心疼她,心疼她浑身的伤,所以不敢碰她,害怕碰到她身上无处不是的伤,即使只是皮外伤。
他与她一样,从不在意自己身上的伤,而对方受伤,哪怕是一道小小的伤口,都像是剜在自己心脏处,刀刀凌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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