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妃封赏的日子越发近了。
这日,姜藏月带满初拿着香料从华阳宫回来就瞧见了一脑后各编着两条小辫儿的蓝衣圆脸少年撅着腚在内院里忙来忙去,手上拿着圆润的鹅石似乎是要砌一方养锦鲤的水池子。
她二人只道是纪宴霄的安排,便也抬脚进院。
圆脸少年瞅着她俩的脚,顿时就炸了:“姜姑娘,满初姑娘,路上不能走,还没修好有泥洞啊。”
满初无语瞧着自己满裤腿儿的泥,忍不住回嘴:“你是哪宫的工匠?有泥洞你不会找个栏杆框起来,衣裳不难洗吗?”
圆脸少年一脸冤枉,直嚷嚷道:“那我昨日就跟满初姑娘说了,你只顾着低头吃东西,还连吃了三个鸡腿,嘴里说着知道了会告诉姜姑娘,今日怎么就翻脸不认人了。”
满初突然停住,好像昨日是有这么回事?
殿下昨日是带了一个叫庭芜的少年回来,说也是安乐殿的人,恰巧昨日她忙着去扛和喜宫的雪仪,竟一转头把这事儿给忘了。
姜藏月瞧了一眼内院中那一排长相潦草,让人难以入眼的东西,只顿了顿问:“这也是殿下让种植的?”
庭芜挠头笑,分外热情看着姜藏月:“那是我喜欢的,名唤猪头花,这不是长得奇怪才有种植价值嘛。”
那花长得有鼻子有眼的,三个窟窿似乎下一秒就会一起叫出声来。
她着实不会欣赏。
满初将腿拔出来,结果又溅了泥在庭芜衣裳上,后者崩溃:“啊啊啊——鞋子!衣裳!全部都要洗了!”
片刻后,满院都是泥脚印,庭芜猝。
姜藏月见此先回了屋换一身衣裳,这才找了庭芜:“近来舒妃娘娘即将封为舒贵妃,安乐殿想来是有一段清闲时日,你可知宫中妃嫔晋升贵妃有哪些礼仪服制?”
“升贵妃?”听了这话,庭芜眼前一亮,手上的鹅石当即就飞进了池子,人也过来歪过来八卦了:“姜姑娘说别的我可能不清楚,但宫里的事儿我早就了解过了。”
“这宫里的女人对于宠爱和位份一事,那可是浑身使不完的牛劲儿,不过说来升贵妃最重要的就是金册金印及祭天酬神了。”
姜藏月顿了顿:“是什么?”
“圣上册封都会有一个在受封者面前宣读封妃册文的议事,连同印玺一起给被封人,称为册封。”庭芜越说越起劲儿:“不过地位高的有金册金印,像是贵妃并非封后,所以有册而无印。”
“念过那劳子册文之后就是祭天酬神了,舒妃娘娘有了身孕应当没那么繁琐。但按流程来走的话,应是以香火酒脯,行参神礼,行供献礼,行侍神礼,告大小诸神,反正就是说一些杂七杂八的好话,鬼知道神能不能听得见。”
“这宫里这么些年也就一个华贵妃,如今舒妃娘娘凭借肚子倒也是升上去了。”
“说来我还听说了小道消息,舒妃娘娘似乎对咱们殿下有点什么意思,想着一夜风流,可咱们殿下哪儿能瞧得上她呀,啧!”
他越说越上头,只道:“舒贵妃是圣上的妃嫔,可她偏偏对着咱家殿下有了非分之想,这岂不是想着私相授受?姜姑娘,这汴京城中你可曾听闻这档子事儿?这要传出去,那不把舒贵妃的脸皮子活该放在地上踩!”
庭芜说到兴起处,似还不忘了跟姜藏月和满初拉一拉认同感,一拍大腿:“姜姑娘,你说,那不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么?咱们殿下是什么人,那可叫一个风姿玉骨,芝兰玉树,她怎么就好意思在背地里暗戳戳肖想人家......”
满初在不远处咳了两声:“那个......庭芜......”
“你别咳了,我说的不对吗?殿下向来洁身自好,这要是被人玷污了,将来还怎么找姑娘,莫是要旁人嫌弃不干净了......”
满初咳嗽的声音越发大了。
姜藏月也顿了顿。
“以咱们殿下的聪明脑瓜子,出人头地不过是时间的事儿,哪儿用得着那女人叽叽呱呱的,若非殿下从前夜间警醒,指不定都被人家上手揩油了。”
“反正今后有了我庭芜,谁也别想玷污殿下,你们来得晚可不知道,宫里这些女的那可个个都是如狼似虎的,有句话不是这么说的吗,山下的女人如老虎,可是能吃人。”
满初开始咳嗽得惊天动地:“咳咳咳咳咳咳!!!”
“满初姑娘染了风寒?”庭芜不明所以看向她,还非常热情:“你等着,我房中有上次没吃完的伤寒药,我拿给你!”
满初沉默。
庭芜意犹未尽的起身,将小板凳往旁边一放就准备去拿药,谁知抬眼就瞧见了纪宴霄。
姜藏月跟着抬眸
只瞧见雨过天青间,白衣乌发青年拾阶而来,芝兰玉树,风姿玉骨,如同一副惊心动魄的山水泼墨画。
也应了那句陌上如玉,公子无双。
“见过殿下。”她二人行礼。
庭芜如同被晴天霹雳,耷拉着脑袋:“庭芜见过殿下。”
青年无视他。
好半晌,纪宴霄在姜藏月莫约三步之遥位置停住,轻笑一声:“姜姑娘想知道的消息,为何不直接问我?”
姜藏月嗓音很淡:“奴婢可以解决。”
纪宴霄颔首,语气依旧温煦至极:“好。”
两人擦身而过,庭芜赶忙追了上去:“殿下,那池子真的快修筑好了,绝对比旁人宫中好看多了,殿下要不要看看嘛......”
待人散尽,满初瞧了一眼主殿方向:“姐姐为何不用他手上的人,咱们动手也会更方便些,最初找上殿下不也是因为如此。”
姜藏月神情淡薄。
舒清晋升贵妃,除却金册金印,最重要的就是祭天酬神,而桂嬷嬷那些花骨脆饼也吃了有些时日了。
那东西潜移默化几近溶了舒清的骨。
她吸了四月香,食了花骨饼,再无生路。
满初道:“姐姐是想亲自动手。”
姜藏月一步步往安乐殿外走,语气薄凉却潜藏杀机。
“剥皮制骨,口中慈悲。”
“兄姊之事,定是要舒清用命来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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