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出水啦!”
石姬寻声看去,果真地下水在一处井口喷涌而出,不过欣喜很快被惊恐打断。
随着一处迸发,像是激发了连锁反应,无数的井口都开始喷水,水喷涌的太快,开始吞没周围所有的人。
无数人惊慌失措的向上爬,想要逃离这个巨大的土坑,可土坑已经深达百余米,人挤人之下,能爬上来的寥寥无几,无数的人被水淹没。
在石姬本想出手制止,可又被赶来的徐福阻止道:“殿下可不能污了玄阴之水啊!”
石姬又看向后边的嬴政,他的沉默亦是表明了态度。石姬刚想说些什么,徐福又站在中间,隔断石姬的视线,
“殿下,孰轻孰重啊?”
等到水坑彻底变成了一座湖泊,才逐渐平稳下来,无数的的尸体漂浮在水面上,石姬不忍再看,对身边的嬴政道:“付出这么大的代价,值得吗?”
嬴政又咳了一声,他看向对岸,语气满是萧索:“有些事情一旦开始,就无法停下来,就算结果是注定的悲剧,因为所有人都在寻求解脱。”
说罢似是说服了自己,嬴政的眼神重新变得坚定起来,“云中君,接下来的事就由你来负责。”
“臣领命!”
徐福双眼放光,他自觉得到了升华,石姬看着嬴政渐行渐远,她不禁问自己,自己与嬴政到底在寻求怎样的答案?
浮尸被逐渐打捞上岸,而新的工程也逐步开始,得到全权指挥的徐福命令征发更多的民夫,甚至命令王贲调集十万军队前来,这里又重新变成了工地。
石姬问徐福到底想要做什么,徐福摊开一张工程图来,
“臣准备在湖泊中间建造一个四方平台,祭祀九州鼎!”
“这有什么用?”
“到时,殿下自然就明白了。”
徐福的神神秘秘让石姬相当不满,冷道:“你欺骗这么多人,做这么多坏事,你想过后果吗?”
徐福却大笑出声道:“殿下啊殿下,在你眼里吾等凡夫俗子自是自欺欺人,可殿下不知,吾等真正寻求的亦是真理!臣坚信我已找到了真正的成仙之法!”
七月丙寅日,在数十万军民的朝拜下,嬴政身着衮服,拖着病体来到岸边,看着湖中章台之上的九州鼎,嬴政目光坚定,咬牙推开了赵高的搀扶,独自踏上了浮桥。
石姬心神不宁,也注视着九州鼎,尽管理智告诉自己,鼎里的怪物已经死了,可她仍心慌烦乱,她想跟上去看看,却被徐福拦下,徐福笑吟吟的,目光却充满狂热,似在压抑着极大的兴奋。
“殿下,请止步,还不到殿下出场的时候,请耐心一些。”
随后,徐福领着侯生、卢生两个方士跟在嬴政身后走上浮桥。
擂鼓声起,在宏大的鼓声中,三个方士分立三个方位,嬴政面北而立,按照流程进行祭祀活动;
没事的,没事的,那怪物已经死了,上次在泰山并没有什么动静。石姬不断的安慰自己。
可随着章台之上徐福一段奇异的舞蹈之后举起的一面旗子,岸边开始出现骚动,石姬察觉不对,飞上半空查看。
发现不知什么时候,四面八方皆是秦国军队,他们包围了这里,正在由外向内展开大屠杀!
无数的鲜血顺着地势流向中心的章台,染红了脚下的湖水,不断有人头被抛进湖水之中。
就在石姬震惊之余,一阵心悸传来,石姬看向章台方向,一个怪物苏醒了,趁石姬还没反应过来之际,一口咬向了嬴政,嬴政倒下了……
“徐福!你找死!”
石姬愤怒不已,她冲上前去,却被那怪物阻拦,怪物本是无形之物,石姬也只能隐约感知到它的身形。
可在它吃了嬴政身上的气之后,已经向有形之物转变,黑漆漆的浓烟翻滚,最终汇聚成一只硕大的兽形,形状酷似貔貅,或者说这就是一只貔貅。
“哈哈!……”徐福大笑两声突然拔出一把剑捅向了身旁呆愣的候生,侯生盯着徐福,满脸的不可置信。
可徐福却毫不在意的将剑拔出,然后向卢生逼近,卢生无处可躲,显然被徐福的疯狂行为吓到了,
“徐福!你发什么疯!这功劳都是你的,我只求活命!”
徐福却摇头道:“道友先行一步,徐福随后便到!”说罢一剑将卢生捅了个对穿。
石姬已经顾不得徐福了,那貔貅张嘴就要吃她,石姬慌忙躲开,调动水流反击,那貔貅根本不管不顾,一心就是要吃掉石姬,石姬只好不停地与它纠缠。
还好这怪物还未生出智慧,只知道吃,在石姬水流不断地冲击下,组成它身体的黑烟已经消散不少,就在石姬准备彻底将它打散时,这貔貅似乎意识到不妙,一流烟钻回了九州鼎内。
石姬追了上来,先用水气将鼎口封闭,回头看了眼嬴政的状况,似乎并无大碍。
此时站在鼎后擦拭剑刃的徐福仍笑容满面,“殿下神勇!”
徐福是真心的赞美,但此时的石姬却只想杀了他这个罪魁祸首,一道水流击去直接将徐福打成了两节。
就在石姬准备彻底了结徐福的时候,徐福忍着痛大声道:“徐福有话要说!”
石姬停了手冷道:“说你的遗言吧。”
徐福用双手撑起仅剩的半截身躯,对于自己的生命快速流失他显然不甚在意,“徐福有一事想请教殿下,你说:人是什么?”
这个问题显然让石姬愣了一下,因为她曾经也为这个问题困顿许久,可那已经是过去式了,她以为自己已经找到了答案,可就在她准备回答时,却发现自己什么也说不出来。
那些自以为是的答案还未出口便被自己否定了。
她出手先用水流堵住了徐福的大出血,逼问道:“你既然问我,那你肯定有答案,说!”
“哈哈!仙人果真不懂!我又赌对了!”
徐福仰天大笑,就在石姬有些不耐之际停了下来继续说道:“人其实很简单:由骨,血,肉,灵,心组成。”
石姬摇头,只觉徐福已经疯了,自己也竟然想听疯子的见解。
可徐福不管不顾接着说道:“要想成为一个人,这五部分缺一不可。我在想仙人是不是亦是如此?”
石姬笑容有些凝固,徐福咳出一口血,指着石姬道:“木之骨!水之血!兽之肉!人之灵!还有!”徐福突然停住不说。
“还有什么!?”
石姬很是焦急,突然察觉背后有些动静,嬴政醒了?
转身后一根木剑直插进她的胸口,石姬的眼睛顺着拿着木剑的手向上移动,尽管已经知道答案,但她仍是不敢相信,等她确信正是那人之时,已经疼的眼泪都流不出来了。
“为什么?”
嬴政没有回答,他淡漠的眼神叫石姬以为他是一个毫不相干的人。
“石之心!”
徐福疯狂的大笑!让这一切显得如此荒诞。
木剑开始燃烧,木之根须扎进了石姬的身体,她的身体内部也开始了燃烧,好疼啊……
石姬站立不住,跌入鼎内,那貔貅兴奋的一口咬来,可吞了石姬后它也开始了燃烧,再如何痛苦的挣扎也于事无补,渐渐地燃烧殆尽,最终只剩下一颗看上去普普通通的石头——
嬴政默默的将其托在手心里,一切似乎又回到了原点。
“仙药已成!仙药已成!我徐福……”
徐福的血流干了,死后仍保持着高举双手,面目狰狞的模样。
嬴政仰头将‘仙药’塞进嘴里,艰难的吞入腹中。
嬴政仿佛一瞬间便恢复了健康,他感受着胸口传来的温暖,看着空荡荡的右手惨笑道:“师父,我们永远在一起了。”
他再无之前半点病态,昂首阔步的走向岸边,踏着血海,迎接新生——
岸边跪伏着赵高、李斯等人,他们小心翼翼的偷偷打量着嬴政,在嬴政的目光扫过来时又赶紧把头埋的更低了。
“我主人呢?”
嬴政循声看去,是剪刀,她受创无数,最严重的是她的胸口有一道被重弩贯穿后留下的伤口,可黑鱼却被她护在身后毫发无伤。
“死了。”
嬴政故作轻松地诉说着事实。
“让我女儿走——”
剪刀提出了最后的要求,嬴政挥了挥手,让军队散开了一条路出来,剪刀把女儿拉了出来,她默默指着那条路——
黑鱼没有哭,她向着生路走了几步后,又转身对着剪刀磕了几个头,然后起身离去,路过胡亥身边,胡亥悄悄把头抬起来一点,可触碰到黑鱼那赤红的双目后又吓得缩了回去。
剪刀默默注视黑鱼离开后,横剑于颈,望向天上的白云,
“主人,剪刀这就来找你。”
一道血色长虹之后,其身屹立不倒。
嬴政走上前来,伸手合上剪刀的眼睛道:“厚葬。”
赵高战战兢兢的应诺。嬴政再次转身,他的臣子大呼:“皇帝万年!”
他的军队也跪地大呼万年,无数的人臣服在他脚下颤抖……
‘这就是你想要的结果吗?’
嬴政听到了自己的声音,或者说内心的声音,那个少年得不到回答也失望的转身离去,嬴政望向天边残存的夕阳,回忆着自己在云间奔跑的过去——
最终,少年追逐的东西,自己得到了吗?
嬴政低头打开自己的右手,皮肤正在一点点的溃烂,“有违此誓,全身溃烂而死吗?”有些许自嘲,更多的是解脱,
“真是个适合自己的死法。”——
七月丙寅日沙丘:帝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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