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疆,
正午,
桦蕊最讨厌层层叠叠的衣服和满头翠珠的妆发,
一走快,步摇直接甩脸上,
她微微颔首,双手交叠置于身前,带着不属于她的优雅娴静,慢步穿过侯府走廊。
...
今天是春日宴,按规矩,定南侯需设宴邀请南疆郡级以上的官员,
而作为未婚妻,她本可以逃过一劫,但那人出动了所有人做说客,轮番上阵劝她作为侯爷夫人主持女眷内宴,
比起垂到地上的衣服,她更讨厌的是宴会,本来都要成功逃掉了,但凌景川一句话就让她改了想法,
——他说宴会上有冰草糖。
这种稀罕东西她早有耳闻,据说放嘴里不但有清香,吃起来还凉凉的,和冰块一样。
...
她一路维持端庄的仪态,好不容易到了内宴宴厅,
仆人为她推开拉门,一室宾客早已等候多时,听见动静,顿时转头看向她,
桦蕊扯起一个得体的笑容,款款上前,落座主位,
她视线扫了圈长桌,屋里至少坐了十几个,每人都卯足了劲打扮,脑袋上那些金钗玉翠看的她脖子疼,
想到此她顿时也想摸摸自己脖子,已经开始酸了。
...
下面是什么来着?桦蕊半眯着眼回忆...
还没等她想好,只见女眷们全都呼啦一下站起来对她福身行礼,
“坐..咳咳...大家坐吧。”桦蕊嘴角开始抽搐,脸快笑僵了,对着一屋子官家夫人就怕不小心丢人,
刚落座,长桌中间一位女子嫣然一笑,
她约莫四十多,薄唇,尖下巴,眉眼一挑,瞧着桦蕊开了口,“都说定南侯未婚妻生的貌美如花,今日一见果然非同凡响。”
该来的还是来了,桦蕊感觉再控下去眼皮都要开始跳了,她端庄一笑,回了两个字,
“过奖”
随后觉得有点太短,又接了句,“你也一样。”
桌上几人顿时掩唇偷笑,桦蕊想不明白她们在笑什么,听上去好像在嘲笑,可想来也不可能,凌景川是定南侯,这一桌子都是他手下的夫人,怎么敢对她发难...
“妹妹好福分,生得这样好容貌,之前咱几个还在说呢,是什么样的闭月羞花之色,能让定南侯不顾礼仪规矩让未婚妻来主持春日宴。”
桦蕊听出来了,她们就是没把她当回事,不然怎么可能叫她妹妹,
像是猜到了她的心思,女子故作失言之态,她朱唇微启,圆扇一挡,连忙解释道,
“妹妹别见外,您来之前我们还在讨论怎么称呼您何时,到底您还没过门,不好叫夫人,思来想去还是叫妹妹更为何时,这样显得亲近,您不会责怪吧?”
有人跟着附和道,“侯府未来的夫人定然有容人之量,怎么会为了这点小事就责难咱们呢,是吧妹妹。”
她说完便向桦蕊望去,桦蕊顿时语塞,只好咽了口唾沫,说当然,
像是得了应允,先开口的那个女子眼里顿时闪过一道精明的冷光,她又缓缓道,
“妹妹,你刚来南疆可能有所不知,我们任家世代为官,对侯爷忠心不二,我夫君,也就是任总督,前阵子刚和侯爷提起约定的事,现在就等您点头了。”
“什么约定?”她蹙眉问道,
不好的感觉出现,桦蕊心沉了下去,
“呦...侯爷还没和您说呀,不就是纳侧室的事么,事情不大,侯爷定是不想扰你清闲,这才闭口不谈的。”
茶杯突然碎开!滚烫的茶水流桦蕊一手,众人顿时哗然,有几个胆小的吓到叫出了声,
她没控制好力道,把杯子捏炸了,
中年女人似乎也是被吓到了,但她到底阅历广,很快就恢复了镇定,“妹妹,是我失言了...”
“没事...现在和我说也无妨..”桦蕊手指关节捏的发白,她真想拆了满头珠翠直奔前殿,找凌景川问个明白!
见主位上的人这么好拿捏,女人心下立马有了谱,她也是爱女心切,不然也不会用这种方式逼这位未来的侯爷夫人接纳她的澜儿的,
既然侯爷那里不松口,只好从后院的这位下手,
“看您这样有容人之量我这做娘亲的也就放心了,说来也不怕您笑,任家长女进府做平妻的规矩都传了五代了,这规矩倒是从我们澜儿这里断了...她生性不爱争抢,说不愿和未来的夫人分宠,以后能做个侧室就好,若不受刁难,定会安安分分一辈子。”
这一席话一出,桦蕊差点把桌子掀了,她面上波澜不惊,心里已经把凌景川揍了八百回了,
她对这种夹枪带棒的话术向来不知道怎么破,对面是笑着的,她也不能冲上去挥拳头,
这时门开了,宴会开始,仆人鱼贯而入,餐前点心悉数上了桌,桦蕊还在气头上,后牙咬得咯吱响,
一个瓷白的高脚碗被端了进来,上面码放着堆成小山状的圆形糖果,晶盈剔透,漂亮到让人移不开眼,
...
就是离自己太远。
...
冰草糖一上桌就吸引住了众人目光,桌前的妇人们面上端庄,但谁都对这种稀奇玩意好奇不已,
终于有人伸手拿了第一颗,接着第二人跟上,不消一会盘子就要见底了,
桦蕊心里本来就难受到不行,看着心心念念好久的东西要被人分完了,眼眶差点红起来。
...
“妹妹,依我看,我们家澜儿的事今天就定了吧,您虽还不是侯府夫人,但人人都知道侯爷对您宠爱有加,过门也是板上钉钉的事了,这点小事咱们后院女人自己商量了就好,用不着叨扰侯爷。”
她说完,又拿起一颗冰草糖放嘴里,
最后一颗糖被拿走了,只剩下光秃秃的碗底。
桦蕊从没这么想哭过,她宁愿能和这人打一架也不想再听她说一个字了,
她说的每一句话好像都理直气壮叫人找不出错处,但每一个字都在往她心口扎,
一直逃避的问题今天主动跳到了眼前,
她喜欢凌景川,喜欢到无法容忍他和别的女人说一句话,她就是醋劲大,改不了,
可他终归是定南侯,纵观整个大凛,没有哪个侯爷是只有一个夫人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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