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帝师童颜鹤发,一身白袍缓缓走近擂台,他一出场,场内顿时安静下来。
这是世人对读书人,尤其是在金字塔上方读书人的敬畏。
陈栋梁端出大师风范,向台上的人拱手说:“这位小友,老夫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在此诬蔑老夫?”
龚御史附和说:“就是,竖子大胆,你若有冤屈,大可去敲登闻鼓,你今日之言,无凭无据,便是诬告,你可知诬蔑帝师是何罪?”
此话一出,场内又引发了一场骚乱。
于筱筱:【这龚大人怎么回事儿,遇到真章他就总掉链子,这不摆明以权压人吗?】
萧北辰也觉得把这么蠢的人放到御史台始终是个祸害。
他向侍卫招手,侍卫弯腰附耳倾听他的吩咐,领命而去。
于筱筱好奇:“你跟侍卫说了什么?”
萧北辰淡笑不语。
待会就知道。
擂台上,刘继东毫不畏惧说道:“今日的大会不就是为了正是非,辨忠奸准备的吗?御史又如何,帝师又如何,我等敢站在这里,便是不惧强权,为苦难者发声。”
“如果我本人站在这里都不算证据,那登闻鼓敲了还有何意义?反正这天下都是你们权贵的一言堂。”
随即,刘继东从怀里掏出一份自己科考时的答卷:“这一份,便是我会试时所做的答案,敢问陈大人,可敢公开状元郎会试的答卷,让大家好好瞧瞧?”
陈栋梁为人师表的温和脸色有些维持不住,他怎么都没有想到,这个刘继东竟然有过目不忘的本领。
早知如此,当初就该让他死在刑部大牢。
“一派胡言!”陈栋梁端出被陷害的愤怒样,“老夫这一生光明磊落,从不干偷鸡摸狗,构陷之事,若你真有天大的冤屈,为何不在事发时辩解,你技不如人,便胡乱攀咬。”
“若每个读书人都像你这般心胸狭隘,拿着张不知从哪里誊写得来的答案便来诬告,是不是每来一个,老夫就得跟他解释一遍?”
众人好像又被陈栋梁说服的,要是真的那么委屈,为什么会忍到现在?
刘继东愤怒喊道:“你心虚,你不敢和我对质,因为偷我卷子的人是你的亲嫡孙。”
陈栋梁坦然说:“恰好,我家怀瑾就在楼上,与你对质又有何惧?”
幸好,那卷子里的所有答案和文字,他早就让大孙子背得滚瓜烂熟,连策论的分析他都细细给他讲解了一遍,就是为了防止有这么一天。
很快,陈怀瑾就施施然走了下来,是个气度不凡的翩翩少年郎,手里拿着一把‘怀瑾握瑜’的纸扇。
这样温润如玉又举止大方的郎君,也就只有家风刚正的人家才能培养出来。
陈怀瑾大大方方向众人行礼,然后微笑地面对自己的对手:“不知这位兄台,是如何拿到在下会试的答卷?”
“若是誊写就能证实是你的,我也可以现场重新默写一遍。”
他说的这话也很有道理,众人的天秤又往陈帝师那边偏移了一点。
于筱筱:【权贵掌控的地方,弱者维权实在太难了,唉,好想把龚太尉的龟儿子提溜出来作证。】
就在这时,于筱筱心里念叨的人出现了。
龚大郎穿过人群,找到了自己的父亲龚建德:“爹,你找我什么事儿?”
龚建德一扭头,发现是自己那个一无是处的龟儿子,习惯性地骂道:“你来凑什么热闹?有这凑热闹的功夫还不如回家多看几本书?让你背的《中庸》都背了吗?”
龚大郎被劈头盖脸的训斥心虚得直挠头,嘀咕说:“不是你让我来的吗?”
龚御史火气biu地一下就噌到了满格:“我让你来做什么?来丢你人还来丢我人?”
“龚大人,是公子让在下去请的人。”旁边的侍卫迟迟开口提醒。
不为别的,就是想看老鳖训小鳖的场景。
龚御史瞬间哑火,不明所以得看着侍卫,心中隐隐有些不安。
让陛下护卫亲自去请的人,印象中都人头落地了。
他惴惴不安地问:“请问……公子有什么话要带给下官吗?”
下官?龚大郎敏锐捕捉到他爹这两字?
什么情况?现场又是什么情况?龚大郎开始敏锐地观察四周,要从这些人的只言片语里分析出对自己有用的消息。
侍卫语气冷淡:“公子说,给你两个选择,要么让贵犬子坦白,要么你全家一起坦白。”
龚御史膝盖犯软,脑袋有刹时的空白,再想多问几句时,侍卫已经不见了踪影。
“爹,现在是怎么回事儿?陈怀瑾被人诬陷了?”
龚御史一听自个龟儿子的声音,血压差点让他爆血管,一巴掌就拍在他的后脑勺上:
“你个蠢货,请你来的人是陛下,你到底知道了什么,给我一五一十说出来,否则我们全家都得跟着你陪葬。”
龚大郎出现了与龚御史一脉相承的腿软。
此时,场上的对质与辩驳已经快到了尾声,刘继东不断提出质疑,陈怀瑾见招拆招,而且有理有据,孰是孰非,谁对谁错,答案呼之欲出。
陈怀瑾:“刘兄,若你再拿不出实质的证据,在下就不奉陪了,你还是好好想想,该如何向信任你的同仁交代,毕竟你确实利用了他们的赤子心来替你站队。”
这一番话刘继东拉了不少仇恨值,陈怀瑾就是个纯纯的阴险小人。
果然,以为自己被戏耍的众人,顿时觉得刘继东面容可怖。
李继东此刻是绝望的,他仿佛回到了那个被判刑的夜晚,没有人能帮他,没有人同情他,
甚至有的人恶语相向:“人家怎么不偷别人卷子,就偷你的呀,是不是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你没那状元梦,差不多得了,别跟个神经病似的,老咬着人家是帝师的孙子不放,他又不欠你的。”
“就你这副穷酸样,能买得起笔就不错了,还想肚子里有墨水?简直笑话。”
“你家没人教你要好好做人的吗?真给你祖宗丢脸。”
……
“不,不是,不是的,我没有撒谎,我才是受害者,你们为什么都不信我。”李继东抱着头,崩溃大喊着,泪水糊满了脸。
如果真的要以死才能证明清白的话……
李继东绝望的目光穿过双臂,看向了一旁的大柱子。
于筱筱看得乳腺都堵了:【好想给那对龟爷孙一个大嘴巴子。】
此时,陈栋梁出面,伸手下压,安抚着躁动的人群:
“各位,老夫很感谢大家的信任,对于这种恶意的诬陷,清者自清,当年老夫也是曾教育先帝,”
“为人师者,必先正其身,方可教书育人,此乃师德之本。”
“我相信这位小兄弟心眼不坏,只是被世俗蒙蔽了双眼,他今天敢站在此处,敢于发声,这份勇气是值得我们欣赏的。”
“我大梁就是需要这样勇敢的有学之士,为大众谋福利者,不可使其孤军奋战,为自由开拓者,不可使其困顿于荆棘。”
“老夫欣赏这样的孤勇者,大家不要在怪罪于他,老夫也会替他向陛下求情,看在先皇的面子上,陛下也不会拂了老夫的情。”
于筱筱简直要被气出三高:“受不了了,这陈年碧螺春简直又当又立。”
“陛下,你会给他面子?”
萧北辰厌恶看着下方:“朕会给他鞋垫子!”
“嗖!”
“啪!”
一只特别小巧的男士鞋子呼在了陈栋梁的大盘脸上。
场面一时安静如鸡。
在众人抬头看向鞋子飞来的方向时,于筱筱嗖地趴到桌底,独留萧北辰面对众多‘朝阳群众’。
看着于筱筱没了一只鞋的小脚丫,萧北辰宠溺说:“淘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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