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上个厕所……”江淮手捂着肚子,脸色难看,“真憋不住了,不骗你!”
这是江淮第五次提出请求,前四次都被岚梅无情拒绝。
看着岚梅仍旧无动于衷的脸,江淮不走了。
“不行了,不行了,再走两步就要窜了。”
岚梅皱着眉,脸色不悦道:“没多远就到了,你忍忍。”
“忍不了一点。”江淮索性蹲了下去,“人有三急,三急,你知道急是什么意思吗?”
俗话说:憋尿能行千里,憋屎寸步难行。
这属实有些难为人了。
“不是,我充其量只算一个嫌疑犯,你没理由限制我的人生自由,更没理由不让我拉……上厕所,你懂法不懂?”江淮赖在地上,无论岚梅如何威逼利诱就是不动,甚至都上手去拉了,江淮却像在地上生了根,纹丝不动。
岚梅没想到这小子力气还真不小,自己硬是拉不动他。
“这附近也没有厕所啊。”
“前面有个商场,商场里肯定有。”江淮手指前方。
无奈之下,岚梅只好带着江淮去了商场。
“记住,只给你五分钟,五分钟后我要见到你人从这里走出来,不然我就进去把你拖出来!”
岚梅双手环胸,语气冰冷。
江淮抽了抽嘴角,连连点头,然后头也不回地扎进厕所里。
这一扎便犹如石沉大海,了无音讯。
五分钟后,岚梅走进厕所,全然不理其他人惊恐的目光,一脚踹开一间厕所门。
“哐当!”
正在憋气的某个哥们被吓得浑身一哆嗦,张嘴就要开骂,却看见一张冷艳的脸,脑子一瞬间就短路了。
很显然,这间不是,岚梅瞥了一眼,然后来到下一间。
抬脚,猛踹,哐当声接二连三,直至岚梅来到最后一间。
还没等她有所动作,厕所门居然自动打开了,里面是一个中年男人。
四目相对,中年男人懵逼了,颤巍巍的说了句:“查房啊?”
态度很是端正,岚梅咬着牙替他关上厕所门,一回头,好家伙,一群男人目瞪口呆的看着她。
那张冰冷的脸上破天荒的出现了一抹红韵。
背后传来丝丝冷风,岚梅猛地回头,看见一扇小小的窗户悬挂头顶,冷风正呼呼从外冒进来。
岚梅冲出厕所,正准备去追江淮时,好死不死的,手机在这时候响了起来。
本来她不打算接的,可看到来电显示上是‘队长’两字,思索两秒后的她还是按下了接通键。
“队长。”
“岚梅啊,回基地集合,晚上有任务。”
“……”
“怎么?有什么问题么?”
“我遇到一个很奇怪的人,想着把他带回基地的,不过被他跑了。”
“很奇怪的人?跑了?”
电话那头出现了短暂的停顿,然后传来笑声,“能在你手上跑掉的人,也算个人才了。”
“我能追上。”
“不用,先回来吧。”
“可是……”
岚梅还想争取,电话却已经挂断。
她用力握紧拳头,发出声声脆响。
……
江淮拦了一辆出租,一路向东疾驰。
“小兄弟,你这是……”想了很久,司机还是忍不住开口,自己不会拉了一个杀人犯吧。
其实从上车开始他就想说,不过想了想还是有些怕。
江淮看了看自己这一身行头,知道被人误会了,赶忙解释道:“没事,演戏你知道吧。”
“演戏?”
“对,就是演戏,我演一个道士。”
“哦哦,我懂我懂,你这么一说我就懂了。”
“懂了就好,懂了就好,干我们这行的,时间紧,任务重,很多时候来不及换行头,被人误会是很正常的。”
“理解,只是……”司机突然想到一个问题,这衣衫褴褛的,拿什么地方装钱?
“怎么了?”
司机嘿嘿一笑,试探性的问道:“小兄弟你带钱了吗?”
闻言,江淮脸色一僵,钱?他摸了摸胸前,本该躺在里面的几百块钱不翼而飞。
应该是被江水冲走了。
刺耳的刹车声响起,汽车稳稳停在路边。
“师傅,你听我解释……”江淮双手合十,苦苦哀求道。
却仍是无法改变司机师傅把他拉下车的决心。
“没钱坐什么车啊?搞笑!”
司机一脚油门,疾驰而去。
留江淮一人在原地拔剑四顾。
看了看周围建筑,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在什么地方,七年时间,江南的变化太大了。
问了几个路人,却没有一个人愿意回答他,皆是一副唯恐避之不及的态度。
不过这也是人之常情,毕竟以江淮现在披头散发,蓬头垢面的造型,比乞丐还乞丐。
好不容易遇到一个心慈的老婆婆,问清楚了自己现在在西城。
“那解放路往哪走?”
老婆婆侧过身手往左边一指,“前面有个公交车站,坐201路公交车就能到。”
江淮恍然大悟,连连道谢,只是一想到自己身无分文,就不好意思的摸着后脑勺,说:“老婆婆,你能不能……借我一块钱?”
老婆婆愣了愣,从衣兜里掏出一个布袋,打开布袋,里面还有一层布,布里面是一叠零钱,她用手沾了沾口水,点出一张一块和一张五块,一起递给了江淮。
江淮连忙推辞,“不用不用,只要一块就够了。”
老婆婆不听,硬塞进江淮手里,“路上买点东西吃,别饿着。”
江淮拿着钱愣住了,一股暖意涌上心头,也不再拒绝,而是真诚的说了句谢谢。
踏上回家的公车,江淮内心百感交集。
以前在山上的时候,天天想着回家,现在真的回了,又有些手足无措。
好像没有了原先那份期待,相反,还有些惶恐。
也许这就是所谓的近乡情怯吧。
窗外的风景飞快倒退着,江淮靠着窗,思绪不禁飘回小时候。
记忆中的家是冷清的,是煮烂的面条,是炒糊的白菜,是白糖伴干饭,乏味的甜;是对墙打乒乓,孤独的累。
没有什么特别值得记住的东西,但偏偏记住的就是这些东西。
人的大脑真的很奇怪,很多重要的事情记不住,而那些不重要的琐事,总会时不时跳出来,在某个时刻,某个地点,突然就跃然纸上,不管你愿不愿意,都强制让你回忆起很久以前干的某件蠢事,让你羞愧难当,无地自容后,又感到怅然若失。
时间就这么溜走了,在不经意间。
记不清坐了多少站,当师傅大吼一句‘雄鹰大道到了’的时候,江淮下了车。
映入眼帘的景象熟悉又陌生,当年没建起来的楼房已经建好了,很大一栋,好像是一个宾馆。原本坑坑洼洼的路也被翻修过,上面铺了一层沥青。
记忆中的店铺许多都不复存在,马路对面的网吧还在,只是外面的招牌换了。
沿着一个斜坡下去,直走个百八十米有一个小商店,商店旁边有条小巷,小巷的第一个拐角向右转有一扇锈迹斑斑的铁门。
铁门内有一栋老式居民楼,江淮的家就在那里,二楼第一间。
楼下有一群上了年纪的老人家围坐成一团,聊天吹牛,江淮的出现让热闹的场面突然安静下来。
所有人都回头望打量着这个模样狼狈的年轻人。
其中有几个江淮认识,都是左邻右舍的邻居。
“小伙子看着有些眼熟啊。”一位老爷爷推了推眼眶说道。
江淮笑着挠挠头,不知道说些什么,指着楼上说了句“找朋友”后就匆匆离开了。
七年的时间,自己身上变化太大了,他们都不认识了。
江淮忽然停下脚步,他突然想到一个问题:爸妈是不是也不认识他了?
应该不会吧,毕竟亲生儿子,怎么说也不会认不出才对,可自己现在这副模样……
江淮在阳台犹豫了很久,看着对面园子里的梧桐树,感慨道:“已经这么高了啊。”
身侧的门开了,脚步声缓缓走近。
江淮的肩头微微颤抖了一下,悄悄向外侧了一下身子。
“小伙子……你找谁?”一位妇人的声音不轻不重的响起。
江淮微微转头,目光从凌乱的头发间穿过,落在妇人脸上,只是一眼,然后又快速移开。
“没……没事,我看看风景……”江淮的声音有些不自然。
妇人轻‘哦’了一声,路过江淮身边时再看了他一眼,心中想着这可真是个怪人。
服饰怪,头发怪,行为举止更怪。
不过刚才的对视,江淮的眼神却让她有些不一样的感觉,虽然被头发遮掩着看不清楚,但确确实实让她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她摇着头下了楼梯,在楼梯中间又下意识地再次回头,看到的是江淮一丝不动的背影,青褐色的长衫破了好几处,长过肩头的头发被风吹得更乱了。
也不知道是谁家的孩子,怪叫人心疼的。
……
“据本市气象台最新报告,从2012年4月12日18时起,全市将会有大到暴雨,预计未来12小时内,降水量将达到70毫米以上,伴有雷电大风,温馨提醒各位市民朋友做好防雨排水工作,雨天出行注意安全……”
电视里播放着天气预报,王老头抽了口草烟,望着外面黑压压的天空,得瑟道:“我说啥,三个时辰前我就说有大雨,这下信了吧?”
众人点头笑笑,也不反驳。
天天都说有大雨,碰巧撞上一次还神气起来了。
身为这群人中最年长的一位老大哥,已经有八十好几的高龄了,近几年脑子越来越不清醒,去医院检查说是阿尔兹海默病,也就是‘老年痴呆’,跟一个老年痴呆患者能争论出什么呢?所以,其他几位也就啥事都顺着,一改以往唱反调,拆台的习惯。
老头撇撇嘴,躺在摇椅上的他突然伸手一抓,抓住一个胳膊,捏着感觉不太对,自己孙子的没那么粗,他微微抬头,看了身旁人一眼,微微愣神,咧嘴一笑:“我说谁呢,小淮啊,来,给爷爷倒杯茶。”
江淮愣住了,众人也愣住了。
旁边人反应过来,拉了拉老头衣角:“王老头,认错人了。”
王老头瞪了他一眼,没好气道:“你老糊涂了?小淮我能认错?”
闻言,众人皆是苦笑摇头,那人笑着冲江淮轻声道:“小伙子不好意思了,他年纪大了。”
江淮笑着摆摆手,“没事。”
他接过王老头手里的茶杯,拎起茶壶倒了半杯,然后轻轻放在桌上,“王……老爷爷,茶倒好了,小心烫。”
“嗯,小淮最近跑哪去玩了?好久都没看到你了。”
“去少林寺学武功了。”
“少林寺?怪不得这么结实,少林寺好啊,教的都是真功夫,不过苦了点,你吃得了?”
江淮点头道:“吃得了。”
两人一问一答,看得周围人愣愣发神,他们都是在这里住了十几二十年的老居民了,对王老头口中的‘小淮’也并不陌生,不过那孩子不是说出国留学了么?想来现在也该这么大了,不过又有些差距。
毕竟江淮小时候瘦精瘦精的,模样不说难看,也确实不咋好看,很难和现在联系起来。
所以,大家还是觉得王老头认错了。
“老爷爷,我该走了。”
王老头闻言,音量顿时提高了一倍:“走?走哪去啊!这不是你家?”
“你爸妈很快就回来,先跟我回家把饭吃了。”王老头说着,一把拉住江淮手腕。
江淮浑身一惊,思绪不受控制地飘回小时候,那时候因为爸妈做生意总是早出晚归,江淮绝大部分时间都是一个人呆在家,每次就蹲在铁门边等着他们回来,而王老头看见了就会拉江淮去他家吃饭,不管江淮愿不愿意,反正就是生拉硬拽。
而‘你爸妈很快就回来了’就是他哄骗江淮的惯用伎俩。
只是那时候的王老头力气大些,江淮怎么也拉不过他,现在力气小了很多,江淮还是拉不过他。
众人合力才拉开了王老头,江淮慢慢往后退。
“小淮!”人群里,王老头使劲够着脑袋,从缝隙中伸出手,似乎想要抓住什么。
江淮转过身,面朝雨幕。
“记得回家吃饭!”
江淮摆摆手,没有回头,闯进风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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