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江淮愤怒得差点跳起来给对面那人脑瓜子干放屁,什么叫证据不足,不予立案?
受害人现在还躺在医院的,当事人就站在他面前,如果这样都不算证据的话,那怎么样才算?
“烦请您解释解释,什么叫证据不足?”江淮拍着桌子,手臂青筋暴起。
“没办法,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证据不足,这案子立不了。”那位约莫四五十岁的周姓警官正了正衣领,耸耸肩道。
“解释解释,什么叫证据不足!”
“注意你的态度,年轻人!”
“什么!TM的!叫!证据不足!解释!”江淮一掌拍下,整个人都站了起来,一米七八的个子虽不算多高,但要看和谁比了,和周警官相比,只能说稳压一头。
江淮愤怒的直视着他,目光如刀。
周警官被吓得退后两步,脸色难看,或许是觉得这样太过丢脸,又重新往前走了两步,战战兢兢的说:“怎么?还敢袭警?今个儿我就实话给你说,这案子立不了,我看你能拿我怎么办!”
“好,你牛!”江淮眯了眯眼,拳头握了又握,如果眼神可以杀人的话,周警官怕是早已被江淮千刀万剐。
可惜眼神杀不了人,江淮也确实不能拿他怎么办。
离开之前,周警官作为长辈,还不忘提醒江淮一句,以显长辈之德。
“年轻人,别管一些管不了的事,别得罪一些得罪不起的人,听话,对你没坏处。”
“是么?”江淮回过头,冲他比了个国际手势,然后用特别夸张的嘴型无声说了两个字。
那两个字,不用说周警官都猜得到。
“傻逼!”
江淮大笑而去,周警官脸色涨红。
警局外,江淮从踏出警局开始,两只眼睛便直勾勾的瞅着李葵,都给李葵瞅发毛了。
“咋的?没见过美女啊?”
江淮翻了个白眼,没有说话,独自往前走去。
“毛病。”李葵无语的骂了一句,追上前去,问道:“不顺利?”
“你看我这样子像顺利么?”
“哪个环节出问题了?”李葵又问。
江淮幽幽叹了口气,说:“证据不足,不予立案。”
闻言,李葵沉默了,没有再问。
两人就这样默默在街上走着,好久都没人说话。
最后还是江淮忍不住问道:“怎么不说话了?看你样子好像不是很惊讶?”
李葵不屑的哼了一声,“早就跟你说过了,找警察不靠谱,你还不信,这下信了吧?”
在来之前,李葵确实跟江海说过“靠警察不如靠自己”之类的言论,说现在做官的,但凡手里有点权力的,都不会为了一个普通人而得罪一个有钱人。
即使那个王猛不是很有钱,可他的姐夫可是警察局的副队长唉,虽说一个在城西,一个在城东,隶属于不同警局,但官官相护这种现象不是最正常的么?而且别看王猛四肢发达就觉得他头脑简单,对于这些人情来往他可是擅长得很,没少给江北地界上的那些警察好处,只要他能勾搭得上,就没有没受过他好处的。这也是他能在火车站吃得开的根本原因,印证了那句话,江湖不是打打杀杀,江湖是人情世故。
“你怎么这么熟悉?”江淮皱着眉头,阴阳怪气道:“他是你亲戚啊?”
“滚!”李葵踢了江淮一脚,没好气道:“我又没去山上呆七八年,这些谁不知道?都传烂了,只有你傻头傻脑的,还想去告人家,你这是断别人的财路,你说别人能帮你吗?”
“话不是你这么说的,别拿个例来以偏概全,坏人哪里都有,总有那么几个运气好一点,混到个官当当,这也是很正常的,不能一棍子打死所有人,我相信好警察绝对占大多数,要不然现在的社会就不会这么和谐了。”江淮道。
“为什么不能是当官了才变坏呢?”
江淮一愣,李葵的话让他一时间难以回答。
“也就你这么觉得吧,懒得跟你说。”李葵瞪了江淮一眼,生气似的甩甩手,加快速度向前走去。
江淮无奈地摇摇头,跟在她后面。
两人一前一后,走了好一段路,路过一家路边摊,是卖臭豆腐的,臭得很正宗。
摊主是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妇人,系着花色围裙。
“小姑娘,臭豆腐三块一碗,好吃得很,来一碗?”老妇人笑着招呼道。
李葵舔了舔嘴唇,没有回答,而是扭过头,瞅着江淮。
江淮挑了挑眉,说道:“干嘛?想吃啊?想吃自己买呗。”
李葵依旧用她水汪汪的大眼睛瞅着江淮,也不说话。
江淮被看得无语了,终于妥协,对着老妇人笑道:“奶奶,来两碗吧。”
“一碗!”李葵冷冷道,然后扭头冲老妇人微笑,“奶奶,只要一碗就行。”
“毛病!我掏钱给自己买一碗怎么了?就非得让我看着你吃?你这女人心肠咋这么毒呢?”江淮掏出钱,挑衅似的在李葵面前晃了晃,然后递给老妇人,“奶奶别听她的,就要两碗。”
“一碗!”
“两碗!”
老妇人含笑着接过钱,看着两人的吵架拌嘴,不禁心生感叹,年轻真好啊。
从小摊往前走五十米有一个公园,公园长椅上,江淮每吃一口都要发出一声感叹,而和他一个椅子,另一个极端的李葵则是鄙夷道:“瞧你这出息,这辈子也就这样了。”
“对对对,也不知道刚才是谁一看到臭豆腐就走不动道了,那出息大,仅次于从小立志要当飞行员的那小子了。”江淮摇头晃脑的,张开大嘴,又是满满一口,边吃边赞叹道:“这才叫生活嘛,山上那些清汤寡水,本少爷早就吃吐了,玛德,唯一能调味的除了盐就是酱油,我居然还能熬过七年,现在想来也是一大奇迹!”
“只有盐和酱油?”李葵惊了,拜托,这都2012年了,就算是寺庙也不止这两种调味品了吧,也真是够奇葩的。
“那可不是咋的?每天早上就是清水配馒头,中午晚上就是各种炒野菜,吃肉当然可以,不过需要自己去抓,山鸡野兔,土生土长,原汁原味,保证健康。”江淮嘟嚷着,越发觉得碗里的臭豆腐是那样的美味,“主要是没有其他调味剂,而且不允许下山,那老女人厨艺还差得很,不,基本上就是没厨艺,都是我在弄。”
“额……”
“最最最重要的是弄不好吃还要被打,你说这叫不叫个事?”江淮想起这些就忍不住咬牙切齿。
“所以磨炼出了你一身精湛厨艺?”
“不,完全没有,只是天天挨打罢了。”江淮叹了口气,轻声道:“不过早晚都是要挨的,挨打是我每天的必修课,多打点少打点的问题,反正最后肯定都是躺在床上,也就无所谓了。”
江淮语出惊人,李葵都怀疑自己听错了,问道:“你是触犯了天条?”
“什么意思?”
“不然你家人干嘛送你去那种鬼地方?像进了传销一样,动不动就要挨一顿打,完不成任务还不给饭吃。”
“唉唉,不一样好吧。”江淮满头黑线。
“哪里不一样?”
“我这是修行,修行!”江淮亮出自己小有成果的肱二头肌,自豪道:“练好打架的第一件事,就是学会挨打。”
李葵抽了抽嘴角,实在是双手都没空,不然一定要给这幼稚儿童鼓鼓掌。
看着李葵那鄙夷的表情,江淮哼了一声,“说了你也不懂,对牛弹琴。”
李葵忍住怒气,又问道:“你口中的老女人是谁啊?”
“额……勉强算是我……师傅吧。”好像这两个字很拗口,江淮说的很艰难,虽然很不想承认,但她确实教了自己很多东西。
“师傅?你还说你不是道士!”李葵嘟起嘴哼哼道,扎了一块豆腐送进江淮碗里。
“这我解释不清了,你说是就是吧,道士也没啥不好的。”江淮嘿嘿笑了两声,说:“谢谢啊。”
“她教你什么啊?打架?”
“我再强调一遍,是修行!修行!”江淮白了李葵一眼,无语道。
“好好好,修行,修行,怪不得你挺能打的,就是修行修出来的呗。”
“哼。”江淮不屑一哼,“不是哥哥我吹牛,就是站着不动先让他们打上半个时辰,我依然能把他们打得满地找牙!”
“厉害,厉害。”李葵讪讪一笑,笑容有些搞怪。
江淮对此熟视无睹,倒是对李葵碗中的东西颇有想法。李葵顺着他的目光一看,心中了然。
她无奈的叹了口气,将碗中剩余的臭豆腐都夹到了江淮碗里。
“哎呦,这怎么好意思呢?”江淮顿时眉开眼笑,“够了,够了,吃不下了都。”
看着江淮吃得欣喜,李葵也笑了,“江淮。”
“嗯?”
“报警不行,接下来该怎么办?”
江淮笑容凝固,眉头拧成一团,仔细思考了一会后郑重道:“原先我是打算先报警,把王猛那伙人抓了,避免他再祸害别人,然后再麻烦警察帮忙查查小女孩的身世,能查到的话,就送她回家,如果查不到的话,就再想办法,反正我是不会放任她不管的。”
“那现在呢?警察是肯定不会帮你的,毕竟在他们眼中,王猛的价值可比你这个道士大多了。”
江淮不置可否地点点头,“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先让那些败类多蹦跶两天。”
李葵皱了皱眉头,语气不悦道:“你咋硬要和他过不去呢?”
“因为他是坏蛋啊!”
“他是坏蛋你就要和他过不去?咋的,你是警察啊?再说别人警察都能过得去,到你这就不行?”李葵伸出一根手指指着江淮,“哎,我发现你这人就是缺心眼,所有人都唯恐避之不及,你偏要往上凑,是不是有病啊你?!”
“哎,不是,我行侠仗义,除暴安良还有错了?别人管不管我管不着,反正我看见了就得管!要是所有人都像这样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话,只会让那些人更加嚣张,一个小小的警察队长的亲戚就能做到这种程度,很难想象比他职位更高的人会做到什么地步。”
“呵,你觉得凭借你一己之力能撬动那些人?他们是一条船上的,王猛充其量只是个小小的船夫,就算你搞掉了他又有什么意义,还会有第二个,第三个,第n个王猛出现,你能应付完么?”李葵低着头,语气低沉道:“要想从根本上解决问题,只有从源头入手,谁给了他们权利,谁又是他们的庇护伞,只要解决了他,王猛之流不攻自破,可是……江淮,你觉得你办得到吗?”
言语似尖刀,长驱直入江淮心脏,寒意透彻全身。
江淮不是小孩子了,他已经成年了,虽说与世隔绝了七年,但这些问题他也想得到。
世界是不分高低贵贱的,但这个社会会。
它将人分出三六九等,位卑者给位高者鞍前马后是最正常不过的事。
上学时,班上有同学,同学上有小组长,小组长上有班委,班委上有老师,老师上也有组长,然后是主任,年级主任,副校长,最后校长。
出来工作后,公司有员工,员工上有组长,组长上有主管,主管上有经理,经理上有总监,然后是副总经理,总经理,总裁,最后董事长。
这就是等级制度,等级制度牢牢印刻在社会的方方面面,对于高等级的人,享受一些优待与特权那是最基本的标准。
这些是你不管你承不承认都存在的既定事实!
仔细探究,这并不是人类社会的特有产物,就算是智商远达不到人类的动物们也存在严苛的等级制度,只不过人类这种生物生来就与众不同,将这个特点体现得更加细致与明显。
“你想要打破的,从来都不是某个特定的人或者事,而是一种规则,你明白吗?”李葵说着,缓缓低下头去。
江淮微微颤抖了一下,诧异的看着她,最开始对这个面容姣好的姑娘的印象是善良,脾气不太好。
而现在看来,不仅仅如此,她还有种异于常人的智慧。
只是,为什么此刻的她散发着浓浓的忧伤,她躲闪的眼神里又藏着什么?
“也许吧,也许这个世界就是这样,不公于遍地生根发芽,罪恶在风中肆意咆哮。”江淮笑了笑,站起身,伸出双臂,昂首道:“但我相信,心若向阳,皆灿烂光明。”
李葵呆呆地抬起头,看着这个想要拥抱阳光的傻子,紧皱的眉梢渐渐舒展开来,这么一番充满中二病的发言,她应该笑的,捧腹大笑,可她忘了,眼前像是铺上一层薄薄的白雾,模糊不清。
连她自己都不知道的某个时刻,一种名为‘希望’的东西悄悄发芽。
“或许,他真的能做到。”李葵擦了擦眼角,含笑如花。
阳光从少年的双臂下穿过,照在姑娘的脸上,也是在这个时刻,姑娘的眼里闪起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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