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述皱了皱眉:“录取通知书?录取结果不是今天才公布的吗?怎么通知书到的这么快?”
快递小哥笑了一下:“这是松安本地大学的,从早晨八九点就开始派送了。”
李利臣接过文件包裹,在快递单上签了字。录取通知书的签收流程比普通快递严格,快递小哥让李利臣把自己和李雾的身份证都拿出来拍照。
李利臣转身去屋里找身份证,罗述顺手要过他手里的录取通知书,然后撕开快递包装。
松安理工大学的通知书设计独特,表面有一层纸裁出的镂空校徽,打开才能看到内容。随通知书寄来的还有学生胸章、新生入学手册、校园卡等等一系列东西。
罗述打开那个校徽,就像打开信封一样,里面严丝合缝地卡着录取通知书。她将那张纸取出来,看了正面又反过来看背面,霎时睁大了眼。
这张纸是松安理工特制的纸,比普通的纸厚实很多,背面印着彩色的花纹,和松安理工大学六个大字,而现在这行字的下面,有一行手写上去的小字:0725赫尔墨斯。
晏筝也看到了,蓦然上前一步,靠近过来。
罗述抓住快递小哥的衣服:“这份录取通知书从学校到这,除了你还有谁经手过?”
快递小哥被吓了一跳,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慌乱无措地摆手:“我不知道啊,我只负责这个区的,不是我从学校那边接过来的!”
李利臣从卧室里出来,手里拿着两张身份证,看见这一幕也愣住了:“这是怎么回事?”
罗述松开快递小哥:“你跟我们去趟公安局。”
“公安局?”快递小哥一听这个词脸都白了,“我犯啥事了啊?我老老实实做人没干过坏事啊!”
晏筝拿过罗述手里的录取通知书,朝他示意了一下,温声解释道:“这个东西和我们最近在查的案子有关,只是需要你配合一下。”
他这么说过,快递小哥还是心有余悸,无措地扯了扯自己身上的工作服,怯怕地觑着罗述和晏筝,最后也只能点点头:“行……行吧。”
“罗队,你们回……诶,这是……”韩曦然看见罗述回到办公室,笑着迎接他们,话说一半看到跟在后面的人,愣了愣。
罗述把手里的两本书和录取通知书递给韩曦然,说道:“找到第四个神了。”
“第四个神?”韩曦然迷迷瞪瞪地接过她拿来的东西,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指着站在门口畏手畏脚的快递小哥,“他吗?”
罗述摇摇头:“应该不是,但他有可能接触过。”
这个无辜的快递小哥总归不是什么嫌疑人,所以用不着到审讯室去,罗述把他带到外面大厅,那里人来人往,又亮堂,不至于让人太紧张。
“我真不知道这上面的字是谁写的,你们别逼我了……”快递小哥皱着一张苦瓜脸。
“不是问你这个,”罗述道,“你只管说,这份录取通知书你从谁那里接手的。”
“我们都是在快递站点转接,上一个送过来,我还没去拿的时候人就走了,我哪知道是谁?”快递小哥无奈地摊手。
“快递站点在哪?”罗述问。
快递小哥说了一个位置,罗述拿笔记了下来,又问了些其他相关问题,就放人走了。
“什么情况罗队?”罗述再次回到办公室,韩曦然好奇地问。
罗述没有明说,她把邹朝飞拉过来,将一张纸条塞给他:“你去这个地方的快递站点查一查,从学校接收录取通知书,然后送到站点的人是谁。”
“好嘞!”邹朝飞一脸严肃,“保证完成任务!”
“会不会是学校里的人?”韩曦然问,“这种寄录取通知书的事应该都有专门的人做吧?”
“不排除这个可能,”罗述道,“我回头另派人去查,现在你先跟我去审个人。”
韩曦然一愣:“审谁?李雾吗?”
罗述摇摇头:“容悦。”
这个案子拔出萝卜带出泥,所以容悦到现在还被扣留在市局,没有移交到看守所。
不过就算是关在市局,每天不缺吃不缺喝,但终究是很难休息好,罗述再见到她的时候,发现她肉眼可见地瘦了,两颊深凹下去,脸上也没什么血色。
罗述给她斟了杯温水,放在桌子上。
容悦小心翼翼捧着脆弱的纸杯,仰头看她:“谢谢你罗警官。”
罗述在她对面坐下,还没开口,韩曦然半开玩笑地说道:“你要是真想谢谢她,就把知道的都赶快告诉我们。”
容悦看了她几秒,抿抿唇,低下了头。
“你不用有什么负罪感。”罗述蓦地出声,“你的同伴已经跟我们说了很多,什么vita,牧师,首徒先生……基本都说得差不多了。”
容悦明显僵了一下,然后慢慢抬头,将信将疑又稍带些震惊地看着她。
“所以我们这次把你叫来审讯室,就是想跟你核对一下,我们目前掌握得信息,几真几假,你只管说是或不是就行,其他的不想说可以不说。”罗述轻轻笑了笑,“这样你是不是就不会觉得背叛了你的信仰?”
容悦还是有些犹豫,眼睛睁的很大,眼窝深陷,眼神怯生生的。
韩曦然添油加醋,又用开玩笑一样的语气说道:“就当帮我们一个忙了嘛。”
半晌,容悦才张了张嘴:“好吧。”
罗述深吸一口气,摊开韩曦然整理出来的材料。
“vita就是你们信仰的神,象征着生命,你们杀人的命令也是他下达的,对吗?”
“是。”
“首徒先生是唯一一个可以听到vita声音的人,并将他的指令传达给牧师,由牧师告诉你们,对吗?”
“是。”
“牧师是唯一一个可以解除首徒先生的人,是吗?”
容悦张了下唇,“是……”
她说得迟疑,话音未落地,随即又改了答案,“不是……”
罗述停顿了一下,观察着容悦脸上的表情,换了个说法,又将刚才的问题问了一遍。
“表面上,牧师是唯一一个有资格接触到首徒先生的人,但实际上,还有其他人接触过首徒先生,对吗?”
“……是。”
罗述偏了下头,眯起眼睛:“你也接触过首徒先生?”
容悦动了下唇,欲言又止。
李雾说,只有牧师才有资格见到首徒先生,但是别人都不知道,他早就见过首徒先生。如果容悦不知道李雾见过那个人,那她刚才给出一个否定答案的原因,就只有一个。
容悦迟迟没有回答,但谜底已经很清楚了,罗述于是继续问:“你也是首徒先生亲自带来认识vita的?”
容悦焦虑地抠着自己指腹上的肉,紧咬着下唇,还是不说话。
但她确实不擅长藏情绪,即使一句话没说,答案也已经很明了了,罗述不急着逼迫她回答,继续往下走。
“首徒先生是男性,30岁左右,是你们整个组织的核心,对吗?”
容悦垂下眼睛,从嗓子眼挤出闷闷的一声“嗯”。
韩曦然听到这个问题都惊了一一跳,诧异地转头看向罗述,首徒先生这条线索是今天才从李雾嘴里问出来的,她完全不记得当时提到了那个人的性别年龄这些信息。
“他现在就在松安,对吗?”
容悦迟疑着点了下头。
罗述猛然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微向后仰了仰,后背贴上椅背,扭过脸和韩曦然交换一个眼神。她停了半分钟,随后又问:“你见过牧师吗?”
容悦再次点头,这一次没有迟疑。
“牧师也杀过人?”罗述沉默半秒,改口道,“我是说,牧师也做过你们口中的拯救灵魂的事?”
“是。”容悦轻轻启唇,“在认识vita之前就这么做了,所以才成为牧师。”
她回答得实诚,丝毫没有察觉罗述的暗度陈仓,虽然答案依然只有“是”和“不是”,但问题的性质已经变了。
“是不是只有杀过人,或者用你们的话来说,完成一次使命,才有资格认识vita?”
“是。”
“那为什么李雾是先认识的vita才完成使命?”
“李雾原本不用完成使命。”容悦说,“我也不用。我们都见过首徒先生,得到了特许。”
罗述顿时恍然大悟,怪不得李雾这个杀人动机明明出现在高考之后,却在早几个月就有资格给孟修竹传递讯息。他原本不需要杀人,就能在这个所谓的组织里占据一席地位,但他最终还是选择跨出这一步。
那容悦呢?
她的杀人动机一年之前就存在,而那时她已经身在组织里,也就是说,她和那个首徒先生认识至少一年以上,大概率更久,关系匪浅。
“你们这个组织存在多久了?”
“大概……五年。”
五年,罗述算了算,五年前,李雾初二,买了那本《荷尔德林诗集》;容悦十六岁,刚从福利院走向社会。那时的这两个人,一个心智没成熟,一个涉世未深不设防,而他们口中那个首徒先生已经是个二十有余的成年人,要忽悠两个小孩简直太容易了。
“最初的时候一共有几个人?牧师是什么时候加入进来的?第一次杀人是从谁开始的?”罗述问,“还有,那个首徒先生,一开始是怎么跟你们说的,让你们相信了vita的存在?”
韩曦然讶异地看向她,奇怪问这么一大串问题,容悦真的会回答吗。
果不其然,她眼见着对面的女孩子嗫嚅半天,吐出来一句:“抱歉,我只能回答最后一个问题。”
“好,那就回答最后一个问题。”罗述果断答应。
容悦又开口,声音很轻:“当我们相信vita的存在,神明大人就会俯允最谦恭信徒的愿望,降临人间,渡化迷失的灵魂。vita将赋予我们完成使命的权力,拯救迷途不知返的灵魂。”
韩曦然听得一脸茫然,她凑近罗述耳边,小声问道:“不是这明显忽悠人的话真有人信?”
罗述抬手打住,继续问容悦:“他这么说你就相信了?”
“我相信。”容悦道,“我们都相信。”
韩曦然一边眉毛紧紧蹙起,露出个难以理解的表情。罗述几次三番想张口说话,都没有说出来。
“牧师……杀人这件事被抓了吗?”她最后问,“我是说,他是坐牢之后出来才进组织的,还是压根没被发现?”
“我……”容悦声音越来越小,变得就像蚊子叫,她纠结了很久,还是没有过去心里那道坎,“对不起,我不能说。”
韩曦然默默低下头,嘴角的笑都快要压不住。她不知道这姑娘是太傻还是太聪明,不知道她是真的实诚,还是想用这个方式说出真相,同时让自己显得没有背叛自己的信仰。
罗述没有纠结在这个问题上,没有再说什么,怕是容悦没有发觉这种回答方式也是在给她们递答案,提醒了之后就不好再审了。
“牧师也是男性?”
“……是。”这次倒回答得干脆。
“他和首徒先生,谁年纪更大一点?”
“嗯……”容悦犹豫了一下,似乎是在考量能不能回答。
罗述没有催她,默不作声地看着,等她说出答案。
“……牧师。”容悦说。
“牧师有四十岁吗?”罗述又问。
“没、没有吧。”容悦不自在地眨了下眼睛。
“好,我知道了。”罗述看了眼时间,发现这场审讯已经持续了将近一个小时,该问的也差不多问完了,于是她站了起来,“就到这里吧。”
从审讯室出来,她回到自己的办公室,一推开门就看见夏邈坐在办公桌对面的椅子上,百无聊赖地浏览着一份文件。
听到开门声,他抬眼看过来,见是这间办公室的主人,利落地一跃起身,合上手里的文件,伸手递了过去。
“你让我查的东西。”
罗述先是瞄了一眼,外层保护壳就是最普遍的蓝色文件夹,一合上谁也看不出有多大重要性。她接过来没有打开看,而是问夏邈:“怎么样?”
话说出口的瞬间,她才发觉自己有点心慌,甚至都忘了通过对方的神情判断结果。
夏邈竖起一根手指,一副“有要事相告”的严肃表情,坚定地说了三个字:“铁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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