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试未免有些消耗大家的热情,且时间也不早了。”
宋不辞想了想,“我觉得可以从前两轮的考教结果中,依照大家的排名由高到低,再筛选出十二人,这样也能更好的给那些家长一个交代。”
他看向其他人,“不知各位夫子意下如何?”
“我觉得此举甚好!”
汪夫子率先表示赞成,“公平公正,那些落选的孩子,以及他们的家长,也能更容易接受。”
杜寻文轻叹了口气,“那倒是可惜了,我方才看好的那个小子,机灵归机灵,奈何是个馋嘴的孩子,只怕名次排不到前头来。”
“若是杜先生看好的那孩子,若是年龄尚小倒也不妨事,左右今次长了教训,来年指不定会表现的更加出彩。”
温良轻笑,“但若是已经七八岁的孩子了,还是心智不坚,又静不下心来识字明义,再机灵也终归是小聪明,于科举一途走不长远。”
“故而,无论他是哪一种,杜先生都不必太过惋惜。”
“倒是我因着自己的喜好犯了糊涂,竟是没想到这一层,”杜寻文微怔,继而拱手,“多谢温贤弟提醒!”
“不敢当杜先生的谢,”温良恭敬回礼,“当局者迷旁观者清罢了。”
杜寻文看出温良对话拘谨,大咧咧的拍了拍他的膝盖,“你只管唤我声杜兄即可,咱们同为学堂的夫子,除了痴长你几岁,我又不比你高贵多少,如此客气做什么?倒显得多生分似的。”
“正是如此,咱们都是同仁,”汪夫子接话,“日后还要长久的相处,不兴那些虚礼。”
“之前咱们几个老家伙探讨学问,也没见着你的人,下次你可不能不来了。”
“三人行必有我师,温贤弟自有所长,莫要妄自菲薄才好。”
……
温良自觉没有功名在身,与其他夫子不在一个层级,故而平时从不主动往大家那里凑,而大家也只以为他性格如此,不喜与陌生人亲近,自然也不好贸然接近。
今日有了聚在一起的机会,大家才看出他的不自在来,而现在,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很快就化解了温良多日来的尴尬。
温良便也不再推辞,“那以后还请各位兄长多多指教。”
“好说,好说!”
林柔在旁边从头到尾都没怎么说话,也不是大家排斥她,而是夫子们骨子里还是顾忌男女大防,轻易不会对她递话头,林柔也清楚这一点,于是也只做好自己的分内之事。
“若是大家都没有意见,”宋不辞提醒,“那不若咱们现在就过去宣布结果吧?”
“走走走,同去,同去!”
夫子们纷纷站起身,向广场而去,只是他们到了才发现,除了通过第三关考核的孩子及家长,其他人已经不在广场上了。
与此同时。
食堂里。
赵老二看着对面小口小口啃馒头,秀气如同小姑娘的儿子,只觉得手里的白面馒头和碗里带着油腥儿的浆水豆芽汤都不香了!
“唉~”
赵老二忍不住放下筷子,“怪我,都怪我!”
“爹……”
小秀秀闻言顿住,拿着馒头不知所措,眼里也刹那染了层水光,“我、我、我……”
“没事没事!”
赵老二见状什么心思也没了,只赶忙心疼的安慰儿子,“不干你的事,是爹想起早上走的时候,忘了叫你娘把被子拿出来晒上了。”
他儿子哪哪儿都好!就是不随他,更不随他媳妇儿!
赵老二不敢说自己多么孔武有力,但也是五大三粗的汉子,流血流汗不流泪,他媳妇儿更是村里出了名的泼辣,身板子能轻松压倒他,打架薅头发更是从来没输过!
可偏偏他们生的宝贝儿子却是格外秀气!
其实要只是模样生的秀气也就罢了,毕竟谁见了好看的皮囊不高兴啊,指不定运气好,儿子日后还能叫富贵人家的小姐瞧上!
可儿子说话做事也秀气的紧,还轻不得重不得,他往往纠正的话才刚出口,儿子就立马挂了泪,跟个小可怜似的看你,叫人怎么都继续不下去,更舍不得说重话。
要说这事还得怪他没本事,当年媳妇儿怀孩子的时候吃不饱饭,还要挺着大肚子下地干活,最后不慎摔在田坎上,生下了不足月儿的儿子。
小小的婴儿跟猫崽子一样,稳婆当即就说孩子日后怕是留不住,还是他爹拿听了老一辈的说法,给孩子起了个女孩名儿,骗过了阎王,这才叫儿子平安长了这么大!
可惜……
平安是平安了,儿子也越来越像闺女了!
他原本是想着儿子这身板不是下地的料,所以带儿子来碰碰运气,进学堂识文断字日后好寻个轻省的活计,不想儿子是个门槛后。
第三关早早想到了答案,硬是不敢举手,最后叫人家抢先答了一样的方法,他自个儿还来不及想第二种,时间就到了!
“快吃快吃,多吃些!”
赵老二将自己的汤分给儿子,“吃饱了肚子里就暖和了,待会儿咱们才好赶路。”
“爹……”
小秀秀看着面前比自己脑袋还大的海碗,泪眼汪汪的小声开口,“我、我吃不下了……”
看吧!
吃不下也泪汪汪……
赵老二……赵老二又想叹气了……
小秀秀不知他爹在想什么,若是知道……好吧,若是知道他也很难解释,其实他并不是真的想哭,就是他的眼泪有自己的想法,压根不受他控制!
“你不多吃点咋行呢,家里的饭就那样,杂粮饼子就萝卜丝,爹也就不勉强你了,”赵老二语重心长,“可你看看,大白面馒头,咱家过年都不敢一人两个的吃,更不要说汤里还带着油……”
“赵秀秀!赵秀秀!”
姜云拿着喇叭走进食堂,“赵秀秀在吗?”
赵老二顿了顿,不确定的问,“儿子,这好像是在叫你吧?”
赵秀秀环顾四周,见没有人应声,方才犹豫的点了点头。
“这儿呢!这儿呢!”
赵老二胡乱摸了下嘴巴,然后站起来冲姜云招手,“姜管事,赵秀秀在这儿呢,咋啦?是有啥事儿吗?”
“在就好,还有以为你们走了呢,”姜云笑道,“赵秀秀通过考教了,你等会儿带着他去广场集合。”
“通过了?”
赵老二瞪大眼睛,转头看赵秀秀,“你咋还骗你爹呢?你不想去学堂读书吗?”
“赵秀秀没骗你,他第三关的确没过,”姜云替他回答,“但是通过第三关的只有十八人,所以夫子们按照成绩的高低,又从前两关里选了分最高的十二个人!”
此话一出,食堂沸腾!
“十二个!十二个都有谁啊?”
“姜管事,这十二个里头有没有我家小豆子?大名叫张小否!”
“大毛呢?王大毛有没有?”
“有我孙子没?我孙子第一关可是满分!”
……
从第二关晋级的家长饭也不吃,争先恐后的围上来。
“别急别急,也别往里挤!”
姜云赶忙大声道,“听我给你们念名单,点到名儿的再来我这里!”
“最高分从高到低依次是赵秀秀、王小柱、李金斗……”
姜云将名单从头到尾念了三遍,确定大家都能听得到,得了准信儿,有的高兴的喜极而泣,有的唉声叹气,羡慕的眼睛都红了。
“各位,非是其他的孩子不够优秀,他们其实都很聪明,也都是可造之材。”
姜云安抚中带着真心,“只是我们宋家村实在是庙小,容不下这么多孩子,还请各位海涵!”
其他人就是有心怨怼,他们也不好再开口,只能忍痛坐回去继续吃饭。
“呔!”
“哪儿龟孙子偷了老子的汤!”
不曾想!
最先败兴而归的人,刚准备回去用食物抚慰他的忧伤,可是等回了自己的位置他才发现,别说汤了,他的汤碗都没了!
再一看手里!
馒头呢?
他刚刚还捏在手里的馒头呢?
“不要脸的王八蛋!你最好赶紧把汤和馒头给我还回来,要不老子打的你满地找牙!”
还围着姜云不死心追问的人,听得这几声大吼,顿时头也不回的去找自己的碗,结果可想而知!
“哪个背时的王八蛋偷了我们白面馒头!”
“连个面渣渣都没给老子留下!吃吃吃!咋不噎死你个龟孙呢!”
“老子的馒头才吃了半个,竟然被人从我怀里摸走了,三只手的饿死鬼,别让老子逮着你!”
……
很快!
食堂里就传出了骂骂咧咧的声音,所幸有护卫队在,要不他们真能在食堂打起来!
馒头是按人头蒸的确实没有多余,最后还是宋不辞得了消息,做主给丢了馒头的人每人再添了碗汤,这才勉强制止了这场闹剧。
……
“很高兴大家能站在这里,如果不出意外,三日后大家就会成为宋家村学堂的一员!”
广场上。
宋不辞对入选的人发表讲话,“之所以还要请大家再聚在这里,是我有几件事情,想在孩子们入学之前,跟大家讲清楚。”
“首先,就是大家最关心的束脩事宜。”
大家闻言立刻竖起了耳朵,有的甚至已经在盘算家当了。
“孩子住村里的宿舍,六人间的青砖大瓦房,单人单床每人每月需要缴纳二十文住宿费,每月月初结算。”
宋不辞一一道来,“餐费按每日五文,每顿的用餐标准不低于今天大家吃的饭食,餐费每月月底结算,外加每年一两三钱笔墨纸砚书本费,入学之初缴纳,学末多退少补。”
“所有的这些费用加起来,每年约莫是一两六钱,最多不超过二两银子。”
宋不辞朗声道,“除此而外,本学堂不收取任何学杂费、束脩,以及四时年节给夫子的孝敬。”
话落。
满场哗然!
“这、这是真的吗?”
“每年不超过二两银子?天哪!我没听错吧!”
“我都做好来年全家勒紧裤腰带过日子的准备了,我也不是没想过,以宋小童生的仁善肯定不会坑我们,可这也比我想象的少太多了!”
“不收束脩,不收节礼,我的乖乖,这是什么大善人!”
“我们村长的大孙子去年被送去镇上读书,半年就花出去了三两银子,就这还不算给夫子的束脩和节礼,来回的牛车钱更是没好意思加在里头!”
“住的是青砖大瓦房,吃的是白面馒头,每个月才花一百多文,这哪里是来读书的,分明是来享福的吧!”
“儿啊!你可真是修了八辈子的福气,才能来宋家村的学堂读书!你说你爹我咋就没赶上好时候呢!”
……
“当然!”
宋不辞正色,“这一切都是有前提的!”
大家立马停止了讨论,小心翼翼的问道,“什、什么前提?”
“考核。”
宋不辞解释,“每三个月学堂会进行一次考核,考核的内容包括所学的知识、孩子们在学堂内三个月的表现两部分。”
“若是最终的平均评核成绩在六十分以下,且他们在学堂期间,偷奸耍滑不用心学习,不遵守课堂纪律,违反学堂规则,例如打架闹事等!”
“一律予以退学处分,此后,宋家村学堂永不录取!”
宋不辞说罢,众人立刻严肃起来,纷纷表态!
“不能不能,绝对不能!”
“小童生您放心,等回去了我们就揪着他的耳朵教训他,让他好好学习,遵守纪律!”
“对对对,他们要是不听话,不好好学,不用您说,我就首先把他们领回家去,要不,我都对不起您的善心,对不起您给孩子的优待!”
“多少人巴巴盼着这样的好机会,他们若是不成器,您到时候不必手下留情!”
……
绝大多数家长还是明事理的,要不也不能教出这些聪明孩子。
“如此甚好。”
宋不辞人不大,但威严十足,“其次,孩子在学堂如何教导,那是夫子们的事,不接受你们的质疑和干涉,否则参照上一条的处罚方式。”
“孩子进了学堂就归夫子管,该打就打,该骂就骂,咱们庄户人家的孩子没那么矫情,只要不伤着身子骨,我们绝不多说半个字!”
“咱们不懂学问,教孩子这方面肯定也不及夫子们,所以还得夫子们受累!”
“我们能将孩子送过来,那就是信任夫子,绝不会胡来!”
……
家长忙不迭的点头应声,保证绝不多嘴,怀疑和干涉。
“最后。”
宋不辞说出的话让现场所有家长都振奋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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