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飞星被少年灼热的视线看得有些不好意思,赶忙低下头来。
在顾桥满是期待的眼神中云飞星红着脸,吞吞吐吐的道,“顾桥,我们……我们今晚……成、成亲吧!”
“!”
顾桥整个人都傻掉了,“唉——!”
“飞星,你、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我怎么能?”顾桥抓着云飞星的手,语无伦次。
军中条件简陋,既没有三媒六聘,又没有父母应允,他不能让她受了委屈。
云飞星轻咬着唇,脸上的红褪去了些露出原本的苍白脸庞。“我就是怕你太莽撞,丢了性命,说不定、说不定你有了牵挂就不会那样了。”
她都知道的,她太了解他了。
虽然做事莽撞,但她明白他粗中带细,是个看着愣头青,实则心细大胆的人。
可他太大胆了些。
她寻来时正好看到他为了救人主动用身子迎上敌人的大刀,虽确实救下了人,却也身负重伤,差点去了半条命。
她知道在武术上他精于算计,但是,万一他算错了呢?
刚才若是再偏一些……
“再说我们之前明明已经拜过堂……虽然你让陛下下旨了,可是……”
顾桥已经将云飞星的想法猜了个彻底,她有不舍,有谋划,也是为顾家做的最坏的打算。
顾桥在反杀掉敌方副将的时候就看到了她,哪怕那时候他们间的距离还很远,哪怕被鲜血模糊了双眼,哪怕只是一个迷糊的身影,他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
那可是他的心上人啊,是他心心念念日思夜想的心上人啊,怎么可能认不出她。
小团子来北渡关一开始的目的应该只是因为他让圣上下的那一道旨意才来“看看”他,但那一幕终究是被她看到了啊。
“北渡关太冷,你快回京吧,你身子扛不住的。”顾桥心中百感交集,心中有数不尽的话要诉说,话到嘴边最后却只憋出了这么一句话。
她知晓那道旨意是他求来的,更知道他是报了死志来的北渡关。就算她是她的心上人,他也可以在帮她就谋好后路的情况下,为了保家卫国而放弃自己的情爱。若有能让他牵挂的,大概就是他与心上人的孩子了,孩子太过幼小,孤儿寡母,教他如何放得下心来?
小团子和他未有孩子也就算了,有了,那他就不可能用大开大合近乎自残的法子破解北国的局。他连睡觉都要担心他们娘俩的安全,有没有被人欺负了去,这叫他如何心安理得的赴死。
就算要为让他心中有了牵挂,要为他顾家留后,那也只能是他能保证他能够活着回去,不然孤儿寡母,他死不瞑目。
可云飞星却始终留在军中,顾桥和南泉怎么劝都不走,每日替伤者看病治伤,在军中有不少赞赏感激的人。有一次还差点被北国人抓走,如果不是顾桥在,估计北国人就要得逞了。
云飞星死犟着待在军中,顾桥也不是没有把人打晕带走的想法,可是云飞星又会自己回来,她会医术,身上的迷药少不了。
顾桥也头疼,但又舍不得对她发脾气,一个月后,眼看着云飞星的身子越来越差,顾桥服软了。
别看云飞星柔柔弱弱,脾气却死犟死犟,顾桥见识过她不要命的学医方式,不达目的不罢休的狠劲他看了都害怕。
她是真的敢赌上自己的性命。
但是他不能赌啊。
他写了信派人送去京城,大事还是要告诉长辈的。
他不知道小团子是怎么说服他们的,竟然都同意了。云飞星看过传回来的信,扬了扬信笺得意地笑了,“你说过只要他们同意了你就同意的。”
“飞星……”顾桥真的无奈了。
云飞星来军中是帮了大忙的,她的医术水平很高,想法大胆也有效。每次和他提那件事都是专门挑他有空闲的时候,有不少士兵都猜测他俩的关系。
他知道她一个恪守规矩的人突然这样做的原因,所以他才不敢答应。
她需要离开战场,静养着身子。
那两封信他反复看了好几遍,云太傅同意了,祖父也同意了。
在一次大捷后,我才将这件事告诉了南泉和弟兄们。以庆祝为由,去了趟最近的城池,带走了一部分人尽量把临时买来的小房子布置得漂亮些,虽比不上上次的盛大,却胜在热闹。
军中人,城内人,大家都在举杯欢庆。
妾发初覆额,折花门前剧。
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
同居长干里,两小无嫌猜,【注1】
火光暗淡,颜辞撑着下巴,“那母亲又是怎么变成皇后的?”
顾桥紧握着的手青筋暴起,气愤道:“贪官污吏横行,飞星不过是他们手中争权夺势的棋子。”
“飞星来军中的第四十三天,先帝下旨让七皇子回京继承帝位,我就让南泉连夜带着飞星回京了。”
“云太傅桃李满天下,是清流一派的大儒,可飞星的二叔却是个贪慕虚荣的。我们都没算到他早已经和宰相那个奸臣站到了一块,连起伙来设计云太傅和我祖父,他们就是被这群卑鄙小人给害死了!”
“他们觊觎高高在上的宝座,想要操控新帝,把弄朝政。知道我们关系不一般,就拿飞星来威胁南泉,甚至、甚至不顾一切地把飞星推到了皇后的位置。”
“日日恐吓、下毒、刺杀……无所不用其极,就是为了让南泉乖乖就范。”
罔顾新夫妇的婚娶,拆人婚姻,还把他人的妻子强塞给那人的好兄弟。
颜辞皱着眉,“他们的手段竟这般龌龊。”顾桥微仰着头,刚才因激动而剧烈起伏的胸脯也渐渐平缓下来。
“还他们处造谣,不承认我和飞星的婚事。我和飞星的婚事知道的人本就不多,即使知道也不管用,官大一级压死人啊!”
“罔顾礼法,他们好大的官威!”
纸钱已经烧完了,颜辞踩灭了最后的一点火星子,他站起身看着眼前无数个无碑的的坟墓,“这里埋着的都是那时候因瘟疫而死去的人,对吧。”
虽是疑问,但颜辞说出来的时候十分笃定。
顾桥:“是,他们都在这里了。”
颜辞推着顾桥回到了马车旁,南泉早就等着了,颜辞开口道:“你们回去吧,我还有事没办。”
南泉张了张口似乎是想说些什么挽留颜辞,顾桥却是摁住了南泉的肩,转头笑着朝颜辞摆了摆手,“好,你自己小心些。”
颜辞放下车帘转身离开了,马车也晃晃悠悠的往京城的方向赶。顾桥道:“让他自己待会吧。”
南泉打趣道:“阿桥,你现在比以前精神多了,哎呀,有孩子了就是好。”
顾桥斜睨他一眼:“想要自己生去,都多大人了还没个孩子,后宫那些女人是摆设吗?”
南泉揽着顾桥的肩,笑道:“你这说的什么话,你的孩子就是我的孩子,颜辞当然也算我的孩子了。”
“大不了就抱一个回来养着,未来也能继承皇位。”
“朝堂清静了,你就放飞自我了。”顾桥揶揄道。
南泉松开了揽着顾桥的手,懒懒散散的往后一靠,唇角往上一翘,“罪己诏都不用写了,真好。”【注2】
盘根错节的朝堂经过一次“大换血”后终于清理干净,再没有天灾出现,现下百姓们安居乐业,国家富足,也算是海晏河清了。
让顾桥惋惜的是云飞星之前说过的一个愿景
——但愿世间无疾苦,宁愿架上药生尘。【注3】
——注释——
【注1】:出自唐代诗人李白的《长干行》
【注2】罪己诏:
“罪己诏”是古代的帝王在朝廷出现问题、国家遭受天灾、政权处于安危时,自省或检讨自己过失、过错发生的一种口谕或文书。
会有人说是帝王行为不检,惹了天怒,所以国家才会出现问题,所以就有了罪己诏。毕竟古人比较信神佛之说,迷信色彩浓厚。
不过我觉得考前拜拜佛或者祭奠一下孔子也是可以的。
【注3】:这句话是清末时期湖南湘乡一位老中医自己题的对联,横批是“聚蓄百草”。
南国文化大多是借鉴了唐朝的,但这本书是架空的,各位不要在不合理的事情上面太过于纠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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